小缃闻言,猛一转身,跺脚嚷道:“我何时向前辈讨酒喝啦?你莫要在这里诬陷我,分明是你自己觊觎人家美酒。好歹是我提醒着前辈赏你酒喝,你不言谢也就算了,却这般忘恩负义地来嘲笑我!真是狼心狗肺。”
邓林双颊泛红,酒胆一壮,眼见着小缃怒形于色,却也不惧,悠然说道:“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小娘子之恩,在下承领。日后若得好吃好喝的,自当先孝敬小娘子你。放心,在下不是食言而肥的人。不过呢,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儿,娘子却是不能抵赖的!你替你家娘子来送衣服是假,来讨前辈的酒喝才是真。”
“胡说什么呢?谁……谁暗度陈仓啦?”小缃厉声反击,言语之间略有几分局促。说完,她狠狠地瞪了邓林一眼,算是那双拳头的警告。
杯莫停悄悄地朝邓林挤了挤眼睛,可邓林却不理会,还梗着脖子回道,“谁?你呀!”这一高声叫喊声后,他还附了一串肆无忌惮的笑声。
“你!你这厮儿,灌饱了黄汤,便在这儿没口子的胡说八道!”小缃咬着下嘴唇,秀眉倒竖,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廊下挂着的那盏破了洞的灯笼一样,露着愤怒的火光。一阵风过,灯笼转了个身,愤怒的火光随着那个破洞也转向了长廊的另一头,跳动的火烛在地面上投下了一个愤怒的身影。
“砰”的一声,一扇门关上了,灯笼似乎受了惊吓,立时转过脸来,将愤怒的光芒继续投射在两个男人身上,他们的反应有些迟钝,也有些茫然,浑似两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邓林两颊通红,望着小缃笃笃跑去的背影,呆呆地向杯莫停问道:“前辈,你说我哪里说错了?这小娘子怎么了?平日处处和我过不去,下我面子揭我短,今日就被我戳穿了她的一点点小心思而已,她怎么就恼了呢?”说完,他摸着酒榼又咕咚喝了一口。
杯莫停耸了耸肩,作出一张苦脸,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宁欺老莫欺少啊!”
此刻的邓林已经褪去之前的轻慢之色,微微染上一层朦胧的醉意。
方才小缃从杏娘那央得给杯莫停送衣服的“美差”,转身出门后,邓林想来想去,还是对杯莫停放心不下,杯莫停与塞上孤狼曾一起喝过酒,这让他始终有些放心不下,踌躇再三,他决定找杏娘面谈劝谏一番。孰料杏娘却先来找邓林交谈。
一番交流之后,邓林豁然开朗。
从杏娘口中他得知,其实杏娘对杯莫停也有所保留,虽然杯莫停确有隐瞒,是敌是友,尚难确定。
然而眼下强敌环伺,非他们三人可当,若杯莫停纯属报恩而无私心,届时得他仗义出手、应敌制胜,于己则大有裨益;如若当下将杯莫停排斥于外,使得杯莫停不能忠心相护,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到时就只留得穷途之哭了!
倘若因此惹恼了他,叫他与敌联手,到时腹背受敌,那岂不是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了么?
倘若杯莫停真是另有所图,那么与其让他潜行跟踪,倒不如“引狼入室”。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在眼前,总胜过隐于背后,三个人三双眼睛,尽可好好盯着他,看他能如何生事,一有异动,或许还可以相机自救。
虽说开门揖盗,殊为不智,然事急从权,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不过,按说杯莫停武功高强,真要起心加害,他一人对付他们三人,实是易如反掌之事,但杯莫停恭敬谦和,言语举止坦率自然,实在不像是一个心怀城府之人。
至于他与塞上孤狼之间的关系,与其我们费心去问却还不知道如何开口,倒不如由他亲口来告诉我们。他既肯与我们同行,那他也必然会对此做出解释。
杏娘一番剖白,谈言微中,邓林心领神会,点头称许。
此时,邓林双目有些惝恍,一股恼人的醉意在蚕食他的意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一边的太阳穴,想以此来驱散醉意,可他刚指挥着自己的手勾到脑袋,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下去。
冰冷的地砖将一道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臀部贯穿过他的脊背,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故而他索性倚着石墙坐在了地上。
蓦地,他想到什么,问道:“前辈,你说你是平江人士,那你可认得平江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