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骐鲜血迸流,翻倒在地,眼中流露出丝丝思恋主人的凄凉之色。杏娘闻声,心中惶急,急欲返身救护邓林。
而就在其准备抽身之时,有一人从天空中纵越扑来,直逼杏娘面门。小缃见此情形,忙左手猛力向后一抽,同时右手握住绳镖,想都没想就以身挡在了杏娘身前。
那人长剑一挺,飞身欺来,毫不犹豫地直刺入小缃的胸膛。“噗”的一声,小缃的身子随着那野蛮的剑势急速向后退去,她试图阻挡其剑锋向前,但脚跟着地却未产生丝毫的阻力,她的身子依旧无可遏制地向后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
那人将剑恣意地从小缃的身体内抽了出来,无有一丝怜悯,就和那人的眸子一样充满恶意。一道血注瞬时喷溅而出,小缃急捂伤口,身体却软垂垂地倒了下来。杏娘转头,见此变故,脸色大变,大声疾呼“小缃!”声音之凄厉,响彻四野。
邓林在旁目睹,心下大骇,急忙奔向小缃,心慌意乱的他这时才记起来他还是一名大夫。他探了探小缃的呼吸和心跳,长吁了口气,右手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瓶止血药来,嘴里还不住地念道:还好,还好,还有得救,还有得救……他这是在宽慰杏娘,也是在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来人一身缁衣,耳后黥字,正是昨日乡间脚店中所遇的那位不速之客。适才一直未露面,作壁上观,此刻突然出现,一招径取小缃性命,无疑这才是他真正的武功水平!昨日取胜,不过是侥幸。可就是因为昨日之“侥幸”,换来了今日报复式的“屠杀”。
此刻,杏娘身边的护卫已只剩下齐安一人,而且他也是在苦苦支撑,做最后的挣扎。肉眼可见,他的身上遍是伤痕,遍是血迹,手臂上、大腿上、胸口、后背,甚至脸上,也尽是刀剑留下的无情痕迹。
寒风凛冽,如刀割一般刮在邓林的脸上,他一脸骇异地凝视着那人,仿佛还没有从这猝不及防的变化中反应过来。好久,他的表情才从惊骇与恐慌之中走出来,然后由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所支配。
他回头看了看被鲜血染红的雪骐,又低头看了看生死未卜的小缃,尽管它和她的身躯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但倒在地上的神情却还保留着骨子里那副倔强与坚强。邓林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它和她,呵呵,如果她此刻还醒着,一定很不满意自己将她与它相提并论。
邓林将小缃的身体平稳地放置在未曾被血污染过的地方,然后缓缓站起,用右手的衣袖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接着用双手整了整头上之冠,仰天庄严宣告道:
“君子死,冠不免!”
而就在他站起的瞬间,齐安却带着最后的警示意义訇然倒了下来,他左手颓然地垂在腰间,鲜血流淌不尽,脸上那一道入骨近半寸的剑痕从眉心印堂穴纵贯过颌。这是血的教训,也是死亡的警告。
敌人出手之残忍,出手之冷静,令人可怖!令人怵慄!
邓林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布置这最后一道防线的人也倒下了!
死不瞑目的齐安右手仍紧握着自己的利剑,臂上之鲜血顺着刀刃流向地面,如百川入海,与地上的血河奔流相汇,与其他三位战友的鲜血相聚相溶,其情甚欢,其意甚浓,倒也不负四人生死之交刎颈之谊。鲜血带着主人最后一丝温情与从邓林脚下淌过,将它骨子里最后一丝温度传递给了这个怯弱的年轻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杏娘,士死知己,平生足矣!”我们的壮士——邓林,带着死而无悔之英勇向杏娘作出了最后的告白,鸳鸯湖上的冷风自作多情地吹乱了他的鬓发与衣角,让他慷慨赴义的勇者形象多了几分悲壮的气概。
时阴风怒号,鸳鸯湖上雪浪翻涌。邓林面上血渍凌乱,被他大手一揩,更为模糊污秽了。邓林向杏娘作了最后的别话后,大踏步走到齐安身边,欲以其英雄之剑,与敌人做最后的抗争。
这个怯懦的人啊,手提兵刃的模样,真是笨拙,真是文弱!周遭之人陆续停下手来,带着讥嘲而轻蔑的目光看着他,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之交手。这样弱的对手,高手一般都是不屑一顾的。
这样尴尬的情形,让邓林不禁有些难堪,又有些沮丧。老话说,柿子要挑软的捏,未成熟的柿子太硬也不太可口,可是在这些人的眼里,邓林显然不是那只未成熟的硬柿子,也不是那只已成熟的软柿子,而是一只未成熟就烂掉了的落地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