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我以三顾茅庐之心竭诚投谒,他还会拒我于千里之外?”
“呃……”
师潇羽沉吟不答,眼神未置可否。
“祁夫人,今天祁爷说师父回吴门这件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这么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回去能帮师父什么呢?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田二踌躇满志的目光里似乎对自己的前路已看得十分清晰。
“你能帮你师父做什么?你能做的可多了。”师潇羽微微一笑道,“你知道你师父就是一个闷葫芦,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回到吴门,铁定要被九仙堂那几位的口水给喷死。不过,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除了可以帮你师父张口,还可以帮你师父张目。你可以做你师父的铺路石,可以做你师父的敲门砖,可以做你师父的挡箭牌,必要时,你还可以做你师父手里的一把刀。你这用处可大了去了。”
“嘿嘿——”他欣然自得地咧嘴一笑,为自己存在的诸多意义而高兴不已。
看着田二单纯的笑容,师潇羽忽然觉得自己所说的话以及今天的所作所为都过于自私了。
“田二,或许——”师潇羽迟疑了一下,“或许我应该和你说一声‘抱歉’。”说着“抱歉”二字,她的双膝还应声一屈。
田二见状,大为惶恐,忙不迭俯身回拜道:“不敢不敢,祁夫人何出此言?”脸上的笑容在等待回音的短暂沉默中凝固成了一团疑云。
师潇羽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道:“虽然我刚才和你说的,什么鼎丰楼有多好啊,鼎丰楼的待遇有多优厚啊,那都是实情。但——事实上,我说那些,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借口。”
“什……什么借口?”田二惶疑地问道。
想了好久,迟疑了好久,师潇羽最终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不否认,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将来必定会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吴门弟子,但是我今天让你拜一勺叔为师,只是想利用你帮他回吴门。只有他回去了,九叔心里的那道坎才能真正迈过去。”
“哦。”田二一脸错愕地点了一下头,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他也觉得自己听完师潇羽这番坦白后,应该会感到难过才对,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这样的伤感情绪,非但没有,他甚至还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欣喜。
但看着师潇羽语重心长神情郑重,他也不好意思轻描淡写地作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来敷衍对方。
“没事。我是心甘情愿帮一勺叔的。”田二两手交叠,以一种略显别扭的矜持姿态回应道。
但师潇羽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知道你一直很崇拜一勺叔,也一直很感恩他,把他当作这世上最信赖的师父,把他当作这世上最勇敢的大英雄,但是回去之后,你会发现,其实有很多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有很多人会把他说成一个小人、一个叛徒、一个懦夫,他们会把他当成一个仇人一样攻击他,会用你意想不到的恶毒语言辱骂他。”
“——可能连你都无法幸免。”
师潇羽搓着双手,缓缓地步到了田二的背后,将流言的“毒性”传到了田二的左耳之中。
忽听门外雪面有松动的声音,她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门外,有“人”正款款向厨房这边走来。
细辨其声,她似乎能看见那“人”在雪面上留下的那一串轻浅的足迹,听其时疾时徐的脚步声,似是闲庭信步,又似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又不乏胆色地跃过滴水成冰的檐角后,又轻松而老练地攀上了院中那棵老樟树的枝桠。
落脚之处,蹭落了些许积雪,不过那“人”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慌乱,从树上下来后,那“人”毫不犹豫地往厨房这个方向靠近了过来。
“人言可畏!但,勇者无惧!祁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师父。”
不知过了多久,田二瘦弱的身躯内爆发出了一个雄壮而庄严的声音。但看他的目光,似乎更多的是“无知而无畏”的光彩,所以,师潇羽也不确定它能否持久,也不确定它会有多牢靠。
在一个仅仅为了不让对方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善意微笑后,师潇羽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对田二那犹似诺言的回答不予置评。
“祁夫人,拜师一事,论说私心,你有,我田二也有。”
在一番事后想想自己都会忍不住面红耳赤的慷慨陈词之后,田二抓耳挠腮地低下了脑袋。
“我除了想学师父的手艺,我还想去你所说的那个吴门看看,若有可能,在那谋个差事混口饭吃顺便攒点钱。将来学成归来,我也开个酒楼,开得要比这七星楼还大还要气派。到时,狗儿、刘叔、刘婶他们一起到我店里来做活,一起吃饭,一起干活,一起挣钱,一辈子再不愁吃不愁穿。”
“等酒楼挣了钱,我再请你和祁爷吃水陆大餐,请九爷饮羊羔美酒,你们想吃多久就吃多久,九爷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如果那时候师父不在吴门当职了,我就把他老人家接来。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给他养老送终。”
田二雄心勃勃地畅想着、憧憬着。
脚踩着现实的土壤,向着自己所希望的那个明天奔跑,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赢那个跟他一起出发的家伙——那个时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