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不是人?”
还是那个流萤暗度的夜晚,师潇羽对着眼前十八个只有手掌般大小却能说能笑能走能跳的玉面娃娃,发出了一声惊喜多过骇异的讶异之声。
看着师潇羽难以置信的神情,作为十八个娃娃的制作人——墨尘难掩自得之色:“是,他们不是人,但是你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可以做什么。”
尽管墨尘的话无可置疑,但师潇羽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做的?”
墨尘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我做的,这是你做的。这十八个都是你做的。”
“我做的?”师潇羽迷迷糊糊地睁着一双惊愕的眼睛,良久,她才想起来什么,“你是说这十八个人就是上次我在黄姑洞捏的那十八个泥人?”
“对啊,你就知道你不会忘记的。”墨尘带着神秘的微笑点头道,“这就是上次你做的要陪我一起面壁思过的十八罗汉。我把他们稍稍改了一下,没那么狰狞了。”
看得出来,他那浅浅的酒窝里藏着一段难忘的回忆。他那双隐讳的眼睛里藏着一个不确定的想法,但因为刚刚得到了一个自己赋予的答案而忽然变得明朗而确定。尽管那个答案很明显有几分自作聪明的成分,但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他对自己的判断从来都是这样自信满满,而青春期的懵懂与叛逆更是加重了这种自信的色彩。直到他的青春期结束,他依旧对这个答案执迷不悔。
但师潇羽的反应似乎对那段回忆并无怀念之情,提到“黄姑洞”时,她的脸上还仿佛心有余悸。
“师潇羽,你还去过黄姑洞?那地方黑咕隆咚的,白天进去都瘆人的慌,你居然敢进去?勇气可嘉啊!”二人说话间,一旁的柳云辞没趣地插话了进来,一顿言不由衷的恭维之后,他对师潇羽访墨家黄姑洞的目的感到好奇,“哎,话说回来,你去干吗啊?陪墨尘面壁思过?”
尽管柳云辞的话说得漫不经心,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这话里有话,师潇羽自也不例外。她又羞又恼地当即还了他一个白眼。
“她是去听《拘幽操》的。”
作为师潇羽的兄长、师乐家的少司命,师承宫不容许任何人拿师潇羽的名节之事来开玩笑,但顾念柳云辞并无恶意,所以他的回答也没有十分的严肃,给彼此都留有了余地。
“目窈窈兮,其凝其盲。耳肃肃兮,听不闻声。墨家的黄姑洞虽然暗无天日,却清净无尘,寂然无声,是最适宜奏《拘幽操》的,也是最能体悟《拘幽操》奥妙的地方。”师承宫进一步解释道。
黄姑洞里听羑里之声,这本就是师承宫的一个主意。
昔年,周文王拘羑里而演《周易》。而如今,推崇周易之术的墨家历代掌门人也总喜欢把自己或其传人拘于黄姑洞中研习《周易》,所以五门之中有人就把墨家的黄姑洞比作文王之羑里。这话传到师乐家后,不少追求中古雅音的人就对这黄姑洞产生了向往之意,因为当年周文王在羑里不仅作了周易,还作了《拘幽操》。
师承宫很早之前跟师潇羽提过,但毕竟他姓师,墨家的禁闭之地,他一个外姓人是不能随随便便进入的,所以他从未向墨尘开口过,以免让对方为难。可一向任性妄为的师潇羽却顾不得这么多,一次借着墨尘被罚禁闭之机,她央着日月二老偷偷把她带了进去。
“是这样啊。”柳云辞微微颔首,沉吟片晌,“师潇羽,那你跟我们讲讲你那天都体悟到什么了?”
师潇羽涨红着脸,不答一词,还是她的兄长帮她开了口,“别提了。某人怕黑,还没体悟呢,就把自己给吓哭了。”
这一下,不仅柳云辞非常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才不是呢!”师潇羽大声反驳道,又气又急的脸上,一张樱桃小嘴高高翘起,以此来表示抗议,但因为要保护自己那颗和自己一样还未长大的自尊心,她并没有将自己当天真正哭的原因说出来。
但她身边有一个人总是能很轻易地就猜透她的心思,他的这种能力让某人感到困惑,让某人感到诧异,让某人感到嫉妒,让某人感到欣喜,也让某人感到担忧。
“那定是被洞里的那幅壁画给吓着了。”祁穆飞一针见血地说道,没有半点含糊。
师潇羽怔怔地看着他,两道秀眉象征生气地竖了起来,心头暗自忖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反反复复地想了好几遍,还是不记得自己何时跟人说过她是被黄姑洞洞壁上那零乱而抽象的腊梅图给吓哭的——她确信,这一点连墨尘都未必知道。因为人人都知道她喜欢梅花,若是被人知道她被梅花吓哭,岂不是要被人嘲笑她叶龙好龙?所以,她谁也没说。
就在师潇羽惊讶于祁穆飞如何洞见她心头所怕之时;其他人,除了墨尘,则都在暗暗纳罕祁穆飞是何时去过黄姑洞的。对此,墨尘和祁穆飞就像约定好的一样,两个人的眼神都没有任何回应。
“都是五哥哥不好,非要点灯。我都说不怕黑的,他非要点灯。”师潇羽嘟着嘴,十分懊恼地嗔怨道,“那墙上的画也忒吓人了。”适才浮在脸上的余悸再次泛起。
“是是是,都怪我不好。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该点灯的。”墨尘既不生气,也不辩解,心甘情愿地就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还面带神秘的微笑。
这可一点儿都不像平日的墨尘。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