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希夷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向眼前的孔笑苍深深地致以注目礼,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谜底是“泪”,孔笑苍和司马丹这两个腹有诗书的人也没有向他解释那谜面其实就是李商隐的《泪》。
当然,吴希夷也没有兴趣去究问其详,相比于此,他更好奇的是,幻影迷局之所以惑人,全在于它梦人所想,梦人所愿,可为什么孔笑苍的美梦里会有泪?难道他所想所愿的尽是痛苦、悲伤?
在后来逃出司马家的路上,吴希夷问过孔笑苍这个问题,但孔笑苍笑而未答。直到很久以后,他抱着一坛枣花美酒与吴希夷一起曲肱而枕于江上时,他说他这一辈子最想回到的过去就是他第一次杀人前,但吴希夷问他假如真能回去他会作何改变时,他却又说什么都不会变。
在得到破解迷阵的线索之后,吴希夷陷入了沉思。头顶的师字像一片捉摸不透的浮云般倒映在他那模糊的眼帘之中,隐隐约约地勾起一段段与之有关的过往。但由于他对回忆一直保持抗拒的态度,所以眼下,他还无法将这些过往连贯地串连起来。
他无绪地凝望着高处,左手紧紧地抓着后脑勺,就像当年他与那几个少年在桐花下共对夜空时的姿势一样,他期望以这样的方式能够与那片遥远的星空进行一次跨时空的对话。
究竟那一次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许是对着头顶的黑水玄鸟太久了,当他闭上双眼时,眼前竟浮现出了金丝白燕的影像,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凝眸想了一会,吴希夷还是放弃了,因为遥远的时空并未给他任何回应。但他并未因此流露出沮丧的神色,而是低下头来,转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脖子。
伴随着关节里咔喇的一声响,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那是一道刻着“点绛唇”的令牌反射回来的光,不偏不倚地投进了他的脑海里,带给了他某种启示。
“司马公,这白燕轮环阵的启闭锁钥是那金貂玉蝉,但要操纵这十八家奴变换阵型,当还有别的法门吧?”吴希夷摸着自己微微发凉的脖项,问道。
而司马丹却仿佛失忆似地眨了眨眼睛,两颗圆滑又畏怯的眼珠子闪烁出点点意外的色彩——他没有想到吴希夷会有此一问,那颗刚刚抬起的脑袋为了掩饰这种色彩,又自动地萎缩了下去,眼角的余光则在不远处的那具黑乎乎的尸体残骸上瞥了一眼。
“问你话呢!”
孔笑苍总是缺乏耐性,见司马丹目光闪烁又迟迟不答话,他立即暴躁地跳了起来,不耐烦的唾沫星子如火星子一般穿越他那茂密而荒凉的颔须,激溅在司马丹那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条件反射式地痉挛的身体上,留下一股子焦枯而腐朽的臭气。
“是是是……”司马丹紧张地回应道,浑身打着哆嗦,抓着袖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并借机擦去了脸上的唾沫星子。
虽然眼下的自己和孔笑苍一样衣衫不整满身污秽,但是他还是要保持自己脸面上的干净,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不是面子问题,这是修养问题。
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时,他那双为保持主人威严而从来都不愿睁挺的眼睛忽然圆睁,两颗善于算计的眼珠子就像是被某个幽灵点了穴一样定定地注视着某个地方。
某种计划落空的恐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占据了他那一张富含修养的脸。
“我的白燕阵怎么变成这样了?”司马丹失声喊道。
他呆若木鸡地仰望着天空,那一百八十只形如鬼魅的黑鸟像无主的游魂一样在他的眼前飘来飘去,无声无息的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不过与吴孔二人眼前所见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还有即景而成的八个字:逆火迫金,玄燕据巢!
这八个字曾出现于司马家宅落成之后墨尘写给他的一份秘密信函之中。
蓦然间,司马丹的眼底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幽邃的天空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墨尘当初那个眼神。
那时他让墨尘将黑水玄鸟改成了金丝白燕,墨尘当时确实答应了他,可是这位墨五爷答应之前闪过的那个阴冷的一瞟,分明是暗藏着什么隐讳的深意。
如今想来,那深意当就是这个“师”字了——墨尘应该是怪他“师心自用”,不肯听其所言采用玄鸟设机布阵。
墨尘说过“丹心似火,白燕为金,弱金遇火,必见销熔;以金设机,需防烁金销骨之险”,不过当时的司马丹并不理会墨尘这样的危言耸听。他认为那是墨尘一种高明的营销话术而已,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财富变成他墨家的财富而已,因为那黑水玄鸟的造价要高出金丝白燕一倍之多,精于算计的他自然不会上这个当。
在他的坚持下,司马家宅的机关布局设计图最后以金丝白燕定稿。司马丹对此,十分满意。
不过,墨尘对此似乎深感不安与遗憾。为此,他特意在协议之外又对司马家宅的机关作了一些算是补偿意义的补充,并以馈赠的形式赠与对方,未有额外收取费用,也未有写进信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那几份用真金白银换来的白纸契、锻造秘策、制作图录以及破解文书,司马丹在墨家都认真而详细地阅读过,但限于墨家的规矩,他无法将那四书带回,只能默记于心。
而那封书信,则在其回家之后没多久,墨尘派专人送到了他手上。
在这份书信之中,墨尘列举了他对“白燕轮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