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的十八家奴每人手中各执一盏明烛,同时照亮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夜晚。
他们的动作一致,表情一致,连火烛的苗头弯曲的角度都几乎一致,这种整齐划一的节奏很有序很利落,尽管不免僵硬与呆板,但还是很难让人把他们视作已死之人,只是他们的眼睛在极端的光线变化中所体现出来的高度适应能力让人很难将他们视作一般的“人”。
从始至终,他们只是木然而机械地接受指令,好像从不考虑指令的真实性和合理性。看到那位号令者双拳握紧,他们就结束了“轻萤幽梦”的陷阱布局,就算他们的号令者因此而陷入险境,他们也不作理会。
连绵的雪再次降临,将这个漫长而诡异的夜晚重启。
尽管此刻的光线并不刺眼,但吴希夷还是花了一定的时间适应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从指缝间,他恍然看到地上伏着一个人,可没等他看清楚,一团狂蜂裹挟着一阵欢快而贪婪的嗡嗡声从自己头顶哄然掠过,径直涌向了那个人。
狂蜂如沸,鼓噪而过,吴希夷只觉脑袋一阵眩晕。那种沉重的眩晕带着一种乌云压顶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抱头蹲了下来。
吴希夷骇异莫名,努力地从眼皮子底下挤出一条缝儿来,向着狂蜂攒集的方向望去!
一双不安的眼睛紧张地在重新飘零的雪花之间确认着一个与生死有关的消息。
地上伏着的那个人是孔笑苍没错,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但那位管家却已满身土蜂,面目全非,不见人形!
只有他的手还可依稀辨得,那双紧紧攥着的手,青筋暴起,可以看得出来他生前是多么用力、多么使劲。但估计没有人猜得到,他那么费力,是为了解开孔笑苍双脚之间的那副铁镣。
可惜孔笑苍也未曾体会得他的这片用心,还把他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死死地箍在了铁镣与脖子之间那么一个间不容发的狭窄地带,进退不得。
一阵徒劳的垂死挣扎之后,他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而那对无神的眸子中则映出了一抹诡异的颜色——檀心一点红。
精疲力竭的孔笑苍没有看到对方眼眸之中的色彩,在一场生与死的拉锯战之后,他和对方那颗头颅一起瘫倒在了地上。
他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继而又是一阵大笑,虚脱的身子就地一躺,颓放的四肢四仰八叉,大大地书写着“胜利”的喜悦。
去而复返的风雪轻拂着他满身的汗水,为他驱散热汗,为他驱散疲劳,为他驱散恐惧。
手中那柄扬文匕首闪着寒光,遇雪之后,更觉寒气逼人。
也许任何刀剑遇上孔笑苍这个人,都会激发出它们内心深处的魔性,当它被鲜红的热血包围时,它顿时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血的味道,滋润着它的喉舌,刺激着它的全身,鼓舞着它的**,它肆意地舔舐着鲜血,畅快地在人的皮肉之间横行无阻。
而当它听到对方惊恐而几近哀求的“不要”二字时,对方字眼里强烈的求生**更是激发了它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热情。它浴雪而进,它浴血而出,在这种充满刺激的血肉搏杀之中,它的刀刃变得更加锋利,它的刀尖也变得更加尖锐。
看着那群疯狂的土蜂如饥似渴地啜饮着对方尸体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它很高兴,也很得意,携带着鲜血染就的战衣,高歌凯旋,似乎急于想向人炫耀它的战绩。
那名管家死了!
他并非死于窒息,但他生前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支配着。
说来,也是他自己掉以轻心。他没料到这匹手脚受缚的野兽竟还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也没料到所有的杯盏碎片清理之后,这头野兽竟还藏有一把匕首在身上。
还有,如果他在脖子被勒住的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腰间还有一把剑,而不是急于去掰开扼喉的铁镣,或许他还有自救的机会。可惜,当他想起来时,他的那四根手指已经被这头疯狂而凶残的猛兽紧紧咬住,再无挣脱的可能。
这头曾经的穷途困兽用“猎人”捕杀他的工具反捕了“猎人”,并用他超乎常人的膂力与忍耐力将“猎人”变成了自己的猎物。看着“猎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全身羸弱地痉挛了几下后,颓然地萎靡了下去,孔笑苍的眼睛始终没有眨动一下。
在他那冷漠而凶狠的眼睛里,尽管此刻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和其他猎物一样,在生死关头会阵脚大乱、会手足无措,但孔笑苍并没有将之视作一般的动物。
那是一个人,因为只有人才会懂得使用践踏他人尊严的方式来羞辱别人——让孔笑苍扮女装登台跳舞的主意就来自于这个人。但根据孔笑苍对人的分类,这个人只能归属为小人。
诚然,他在与一根铁链的较量之中,所展现出来的顽强斗志,一度让孔笑苍深为感动。但很可惜,他的生命力并没有他的斗志那般顽强。所以孔笑苍对他的感动也表现得十分的脆弱。
血饮魔刀孔笑苍没有以绞杀的方式结束他的性命。
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孔笑苍掏出了匕首,那犀利的出鞘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尤为森然可怖,仿佛有人撕裂了这黑暗的夜幕。
孔笑苍喜欢这种金属摩擦的声音,也喜欢听到对方哀求的声音。
他目视前方,阴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他挥刀而下,快而准,直没对方胸膛之中。随着他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