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男人,名叫司马丹。
他对女人仿佛有一种天生的洽熟,张口闭口不是“盼盼”,就是“芭蕉”,甭提有多亲热了,尤其提到他的美妾木盼盼时,其言语之间的那种柔情是那么的肉麻;眼神之中的那种绸缪是那么的露骨。可他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对杏娘,他表现得十分真诚,有问必答,毫不隐瞒,一切都似真情流露。
可是他每次望向杏娘时那猥鄙而贪婪的眼神里分明掩藏着某种隐晦的**,再者,绿天芭蕉刚才转呈给杏娘的那个玉佩也的的确确是他的,此中解佩之意,不言自明。
光凭这两点,在杏娘眼里,这个男人的真情就已经失去了真意,就像那把缂丝扇一样,它原本有着足以睥睨万物的外表,但就因为那一方印章,让它的每一丝每一缕都充满了虚而不实的味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杏娘总觉得自己每次望向那个男人的眼睛时,无法完全看透他的眼神,就好像他的眼睛里披着一层天然的迷惑性的外衣。
那层外衣之下,他究竟掩藏了什么?
红素阁里的那个女人,人称绿天芭蕉。
尽管在红素阁内,两人俱虚情假意地以姐妹相称,但从第一眼开始,杏娘便确定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和涂抹在那个女人脸上的那一层脂粉一样,表面好看,实则并不牢固,稍不留神,便可能零落满地面目全非。
杏娘至今还记得她身上那股子浮靡而浓烈的香气。那香气之郁烈,足以掩盖其本身的气味,也足以让人迷失在这种令人愉悦的嗅觉感观之中而忽略掉其潜在的毒性。杏娘也曾迷失其中而不知所往。
表面上看,红素阁中两人那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似乎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不过,正是那番对话让两人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杏娘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非常不简单。能在半日之内摸清司马家的情况,并能在瞬息之间辨析出所有的死路,这非常人所能,杏娘自问,做不到!
那么,她到底是敌是友?杏娘实在捉摸不透。
若说是敌人,她为何要跟自己透露那么多秘密?若说不是敌人,她的眼神之中为何又要隐藏那么多秘密?
再说那位素不相识的隐世道长,道号云臻子。
他似乎很不愿见人,或许是因为他见不得人。司马丹说他能未卜先知,或许那只是因为他善于打探。虽然杏娘与之未曾谋面,但杏娘几乎已经看透了他的面目。
其实,这位高人的手法真的不算高明,他能料到自己会出现,其实一点也不难。
杏娘追孝,必至星子镇;九爷嗜酒,必至司马府。倘若真的有人要算计他们,只需美酒这一副钩饵,便足矣!
至于孔笑苍这根钓线,实在多余!就算没有他,依着吴希夷的性子,也一定会来司马家闻一闻这两坛美酒的香味。所以杏娘始终不相信,孔笑苍会是这场阴谋的谋划人之一。
一个老谋深算的神算子,和一个横冲直撞、有勇无谋的莽夫合作,这多多少少都叫人无法信服。除非,孔笑苍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否则,这样的同伴实在是不省心,成事不足,还败事有余。
不过,依司马丹和绿天芭蕉所言,孔笑苍和云臻子确实见了面,但两人的会话内容,无人知晓,只有绿天芭蕉的一面之词。杏娘尚无法判断这一面之词的真实性,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一面之词中透露出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他们(虽然目下并无十分的证据证明绿天芭蕉和云臻子之间有勾连,但两人一前一后而来,实在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得不怀疑,所以姑且就先把他们视作一伙吧)对自己和九爷的行踪了若指掌,不,准确来说,是他们十分关心祁穆飞的行踪,以至于连他身边的人也受到了“他们”的重视。
显而易见,这是一局棋。
在一盘棋局之中,杏娘和吴希夷的角色在对手眼里,并不是主攻的对象,只是他们二人的存在会妨碍到“他们”的行动计划,所以“他们”必须在当下吴祁二人分道而行的有利条件下尽快消除隐患,搬除“他们”领赏道路上的绊脚石。
当然了,“他们”主要想要消灭的是吴希夷这块又坚硬又厚实的大石头。“他们”想把他困死在这个由墨尘精心设计过的司马宅里头——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天然牢笼,也是一座坚不可摧的金城汤池,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作为这局棋的“布局者”在将“鳖”成功引入“瓮”中之后,就匆匆离去了,甚至都无暇欣赏困兽犹斗的画面,可以说,他们对自己的“布局”相当自信,就像杏娘眼前的这局棋一样,尽管输的一方还有余地可走,但赢的一方已经以一种无可置疑的姿态宣告了胜利。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就这样认输。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设法尽快离开司马家,至少要让吴希夷逃出去,决不能叫“他们”谋害祁氏的奸计得逞。
转眸凝思之际,杏娘再次瞥见了那副画轴上“蟠龙斋”那个朱色钤印,她蓦地觉得这幅画中的女子也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画中那个女子依旧沉默无言,但那她身如柳絮的背影却在隐隐倾诉着什么,是“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的期待?还是“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的悲伤。
妆台上的莲花镜中映出一个女子的面容,姣好而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