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简短的关键词,无风无浪,却如狂风恶浪一样,差点把杏娘打沉下去。好久,她的脸上才缓缓平静下来。
“姐姐是怀疑孔大侠和那道士是事前串谋好的?”
“这个嘛——我可不敢说。”绿天芭蕉含糊其词,目光游移不定。
“只是这一切都太巧了!三日之前,那位不知名的道士来了司马家,而后司马丹便备下这临安佳酿,似乎从那日起他就已确定妹妹今日会来,而妹妹今日因为孔笑苍之故到的这里。你来了,那位道士就走了,走之前又跟孔笑苍见了面,虽不知二人具体说了什么,但这只言片语之间便已涉及到祁爷和夫人,而此二人又是当今武林中备受瞩目的那张悬赏令上的重要人物。”
绿天芭蕉神色不安地讲述着一桩桩看似“巧合”的事件,但凡事件越巧合,就越可疑。芭蕉团扇的主人似乎也发现了其中的可疑之处,迟疑地摇动了两下扇柄,飘过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但杏娘却仿佛闻到了“陷阱”的味道,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多疑了,我姑妄言之,你就姑妄听之吧。”见杏娘久久不言,绿天芭蕉转过脸去,悠悠叹了口气,“要是妹妹觉得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你就当我没说过。”
“仙子,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一时之间我没法接受。”杏娘紧按着桌子的一角,勉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话语之间细微的颤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彷徨。那个人明明救了你,可是有人却偏偏告诉你,那个人才是真正害你的人,那个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好可怜,又好可笑……”话没说完,绿天芭蕉便仓促地用那微微颤抖的芭蕉团扇遮掩住了她嘴角处那一丝历久弥苦的笑容。
“你说的那个人是孔笑苍?”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真的是他?”
“是,就是他。”
绿天芭蕉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团扇,犹似一叶障目般挡在自己面前,仿佛这一柄扇子作隔,就可以让杏娘看不到自己强忍的泪水,就可以让自己与那一段充满悲伤充满羞耻的过去彻底隔绝。
若是在以前,杏娘绝对不会勉强对方再说下去,旧事重提,无疑是揭人伤疤,不过,今天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同,杏娘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吞声饮泪,看着对方强颜欢笑,却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无动于衷的表情仿佛因为自堕陷阱而再也无法对别人的遭遇与苦难产生共情。
“十多年前的一天,姐姐我被崆峒派的几个混蛋欺凌,当时我被那两个混蛋灌了迷汤,人事不知。那两个人,不,是两头qín_shòu,他们趁机剥光我的衣衫,锁住我的手脚,意欲……”
绿天芭蕉咬牙切齿地斥骂着那两个曾经侮辱过她的混蛋,并给他们罗织了许多行事未遂的罪行,以此来加重他们生前的罪孽。
“幸亏孔笑苍及时出现,救了我,我才没有被玷污。可是……”话还没说到重点,绿天芭蕉再次欲言又止。
再次启齿之前,绿天芭蕉将胸前的衣襟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仿佛当年的那一幕又蹿回到了她的眼前,让她本能地做出了抵抗的反应。
抵抗是无力的,也是无用的,毕竟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不过,而今的她已不仅是一个弱质女子,还是一个善于表演的优伶戏女,她的表演极富张力,也极富感染力,连杏娘也不由得开始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
此刻,她声泪俱下,那哽咽的声音,那恐惧的眼神,那悲痛的眼泪,都在一齐诉说那段未曾遗忘也无法忘却的旧事。
事虽旧,泪水却是新的;事虽真,泪水却是假的。
饱蘸着虚假的泪水,在余悸未平的脸庞划过,冲去了那一层层浓香的铅华腻粉,留下了一道道参差不齐的泪痕。
绿天芭蕉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杏娘的恻隐之心已经为之牵动,她向她递过一个帕子,以善良而怜悯的眼神无声地安慰着对方。
“可是后来有人却告诉我,其实从头到尾孔笑苍一直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