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坛酒,什么酒?”吴希夷颇为关心地问道。
“洪州府的名酒——双泉、金波。”
“那个司马家在哪?”孔笑苍帮吴希夷问道。
“星子镇上楼最高的那家就是。”
“那怎样能得那两坛酒呢”孔笑苍继续问道。
“‘舞’功第一就行啦,不论男女、不论老幼,走过的路过的都可以上台比试。哦,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要去得赶紧去了。”说话间,小孩已经蹲下身来,深埋着头继续修补他的城墙。
那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一丝不苟地在修复他心目中的那座城池,尽管这次城墙上的垛口筑得有些参差不齐,但杏娘却觉得这一段修补过的城墙最合她的心意。
也不知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戒心太重,她总觉得这小孩最后的一句话有些蹊跷,但看这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她又实在不愿去揣测他会有什么不良居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九爷,走,咱们喝酒去。”孔笑苍拼命地怂恿着喉咙本就干得冒火的吴希夷。
在其连拖带拽之下,吴希夷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两步,孔笑苍见他踟蹰不前,心中暗暗一哂,没想到这堂堂吴门九爷竟如此怯懦,一说到比试,竟连腿都迈不动了。不过冲着“姑苏五友”这个金字招牌,他尚给对方留足了面子,左一句“九爷”右一句“九爷”的奉承着,毕竟跟着平江首富吴希夷,吃饭喝酒打尖住店都是不用自己掏腰包的。
“九爷,走吧。比武而已,在这星子镇还能有人能赢得过咱俩的,这酒啊,非你我莫属。那这样好了,大不了我赢了,分你一坛,如何?走吧!走吧——”
说话间,孔笑苍左手一根缰绳,右手一根缰绳,已经牵着他和吴希夷的马大摇大摆地绕“城”而去。
临别,他还不忘冲着那小孩打了个招呼:“嘿!小将军,你这消息来得很及时,立了大功,本该厚赏你才是,但这酒我不能分你,你啊——还是回去找你娘要奶喝吧。”说完,他仰面大笑,扬长而去,恣肆而露骨的笑声让那一段最后修补过的城墙坍塌了一大片。
那小孩抬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昂首道:“愿好汉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多谢将军吉言。”
孔笑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还口中一再地催促吴希夷和杏娘,“两位,快点吧,再晚就来不及啦。”
吴希夷愁眉不展,踟蹰不前。
对于孔笑苍为酒比武的提议,他始终未置一词。看其脸色,不似是为这比武的结果而踌躇,也不是为这比武的对手而忧虑,倒像是这“为酒比武”四个字难住了他。
孔笑苍越走越远,吴希夷与杏娘交换了个眼色,准备与“将军”告别。
“小将军,你可查验清楚了?在下真的是奉公守法的大宋良民。将军可否容在下通行了?”
“老丈不须多礼!请!”
对于“老丈”这个称呼,吴希夷怎么听怎么别扭,撇了撇嘴,也不暇做计较。
吴希夷走后,杏娘从行李中取出一裹糕点,缓步小孩身边,蹲下身来温言道:“也不知将军尊姓大名,我这里有一些糕饼,你且拿着吧,算是民女的一点心意。这天色不早了,你这忙了一天,赶紧回家吧。对了,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小公子,小公子……你在这儿啊,让小奴好找啊。”
杏娘话音未落,便听得路的尽头传来一个声嘶气竭的呼唤声,听得出来那人为了寻这个“小公子”,已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矣。
那小孩熟悉那声音,慌忙张望了一眼,那人影,他也熟悉。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还颇为扫兴地叹了一口气。
见杏娘准备离去,他掰了一块梅花饼给杏娘,剩下的则全部塞进了自己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看来是真的饿了。吃完,他冲着杏娘嘻嘻一笑,不无稚气地问道:“姐姐,你喜欢梅花?”
杏娘沉吟片刻,仰望着天空答道:“梅花玉骨冰姿,气节最高,自然人人喜欢。不过姐姐我啊,还是最喜欢这更清洁更潇洒的雪花,若不是它,姐姐怎么能有幸遇上将军你呢?”那小孩看看雪花,又看看杏娘,不禁格格一笑,露出一丝腼腆。
“姐姐,你可知道我这城中栽的是什么树吗?”那小孩指着“城中”那几棵形状怪异的“玉树”问道。
“何树?”杏娘摇摇头,表示猜不出来。
“琼花,天下无双的扬州琼花!我听说,金贼南下扬州时,把扬州城里所有的琼花树都给掳掠去了,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琼花树离了扬州,就全部香消玉殒,殉节而亡了。可把那些金贼给气坏了。琼花贞节,天地可鉴!”
那小孩兴奋地赞美着琼花,目光之中洋溢着满满的钦佩,犹似方才提到忠文公时,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会出现一层红晕,如一抹炽热的火花,绚烂而纯真。
杏娘笑而不语。
远处那位寻找“小公子”的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那小孩复又蹲下,打开了“城门”,对杏娘说道:“娘子,你可以进城了。”
“多谢将军!”杏娘躬身致谢。
那小孩亦向杏娘俯身还礼道:“娘子,路上小心,我这就回去了。”
杏娘微笑着点点头,心想:方才威逼利诱都不能使你屈服让步,而今家人一声呼唤倒让你乖乖地弃城曳兵而去了。
二人作别之际,杏娘忽想到了什么,踌躇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