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的空无剑最先出鞘,霜刃过目,闪过一道耀目的白光,铁鹞子典璧仓促闭眼,已失先着。竹茹趁机上前,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眸在铁鹞子狭窄的背脊之间为她手中的那柄竹筅觅得了一块最佳的用武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铁鹞子抱臂后仰,以避锋芒,后仰之时,他还用他那条健全的腿往左近师潇羽的凳腿上猛然飞出一脚。
师潇羽不暇反应,连人带凳向后滑了出去。幸而吴希夷眼疾,仓促之间,他摸到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即时飞掷而出直追其后。最后,那葫芦撞击到急速滑行的一条凳腿上,凭借其刚猛之外力改变了凳子的运动轨迹,在几次回旋之后,坐凳终于在楼梯口刹住了它的脚步。
可那座上之人却未能就此止住这不由自主的惯性作用。
一阵晕眩的回转之后,师潇羽只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外飞了出去,紧接着,她那已经失去平衡的身体开始快速地向下向后的方向掉落。
苍白的火烛、陈旧的屏风、褪色的布幔、剥蚀的窗牖,以及那段狭长而陡峭的楼梯,她这视线转换的轨迹从她身前到身后正好划了一个标准的半圆。
天在旋,地在转,所有的事物都顷刻倒置了过来。师潇羽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从二楼向一楼坠落,她慌张地挥舞了两下她的那一双手,以期能够抓到什么。
万幸,她抓到一只大手,不,是那只大手抓住了她。
她获救了。
倒在吴希夷怀里的师潇羽,像极了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面无一点人色,身后还一个劲儿地冒着冷汗。
良久,惊魂稍定,然,心有余悸。
而这厢,竹茹和南星二人与这铁鹞子,鏖战正酣。
二人从后合攻之时,铁鹞子先是借着师潇羽分散了二人的注意力,故而二人就此错失了最好的攻击时机。此后,铁鹞子一直身不离座,全神戒备。
南星挺剑斜刺,竹茹仗筅横出,金刃破风,碧筅飞雨。一柄长剑,如流星掣电般急速飞舞,如影随行的随着铁鹞子的黑影纵横偃仰,步步进逼,剑剑追心。这铁鹞子只是一味后退,除了凝神拆招,倒无余暇再顾其他。
此时,店中的其他客人早就东逃西窜,剩下几个没来得及逃走的,也都缩颈蜷腿地躲藏在角落里,生怕刀剑无眼一不留神误伤了自己。
也有个别好事之徒不想错过这扣人心弦的比斗而没走的,他们或负墙而立,或隐身于中柱之后。有人喝彩叫好,有人叹息惋惜,有人张口结舌,有人魂飞魄散,有人摩拳擦掌,有人耸肩缩颈,各种表情,各种心态,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不过,这大多数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南星和竹茹身上,毕竟两位女子展露功夫,并不多见;再者,铁鹞子固步自封固守原地,在招式上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也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
混不如竹茹的七十二道碧筠飞变化多端,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那七十二道竹穗时如天女散花飘似雪,时如天河倒悬倾似雨,时如千树银花一刹开,时如万壑风生九霄彻。咄嗟之间,妙招纷呈,气象万变。
及至这“七十二道碧筠飞”降至地面时,人们才看清楚这每一道尖利的竹穗就如同利箭一般闪烁着触目惊心的青光,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然而还未等人看清那青光之本体,陡然间刮起了一阵大风,疾风掠草,扬尘拔木,飞沙走石,排山倒海。观者虽远远望之,仍觉脸上寒风刮面,有如刀割。有些经受不住,闭上眼睛,索性躲到了墙柱之后,只听耳边风声呼呼,许久不绝。
疾风过后,众人才睁眼探出头来。但见地面上七十二道细长而齐整的“箭痕”,长短如一,深浅一致,长者一尺,深者三分,足见此人下手之决心。
再看这铁鹞子倒是神色依旧,身上也未见一处伤痕,虽然适才招架时,他左支右绌的略显吃力,但此人反应敏捷,每次见招即拆招,倒也没有落人下风。
吴希夷挺身护在师潇羽身前,伫立在侧,却不相助,大有作壁上观的意味,手中的酒葫芦停留在嘴边,随着那一双好奇的眼睛一道欣赏着二姝擒龙的精彩画面。
凭其经验,吴希夷早就看出来,这铁鹞子若肯出手对付南星和竹茹,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他却步步相让,毫无攻敌却敌之意,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很享受眼前的这场打架,直如他对美酒之耽嗜,越饮越欢,越欢越酣。
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对手百局新。此中趣,此中妙,吴希夷最是了然。
也因如此,他才迟迟不出手,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