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想到回头看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吓破胆。那刀没处,离自己的脚后跟不过半寸。
师潇羽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一刻,飘风过耳,自己竟离死神是那么的接近,不到半寸!好险!可转而,她又不禁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笑——那该死的死神不是一直就像影子一样跟随着她么,何曾远离过她?
看着师潇羽的表情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转变,昆莫感到有些意外,心道:这孩子怎么了?小小年纪,眼睛里怎会有那样的凄凉之色?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悯——她方才叫月儿一声姑姑,是了,她和月儿一样,都是孤儿,所以她们的眼神也是一样的。
昆莫在心里喃喃地说着,眼神也随之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昆莫问道,言语之中少了几分霜刀之锐气。
“旁门左道自然是走左边啦。”师潇羽朝着左边的那条道儿目指道。
昆莫略一拱手,随即策马扬鞭,驰辔而去,行得老远,方听得他头也不回地喊道:“丫头,照看好我的刀。”
师潇羽挥袖拂了拂那“畜生”放蹄时扬起的十里尘土,望着那红鬃烈马奔驰就道,风入四蹄,尘断骥尾,雨鬣奋张如凤举,骏骨敲铜撼神龙,浑如一头狂野的雄狮,矫健而孤傲地疾驰在深山丛林之间。
那身影,那风采,与方才驻马停留时那个沉静内敛的它,迥然不同。
“那人往右边那条道儿去了。”杏娘从车帘缝里窥见昆莫远去之尘迹,不由得惊噫一声。
“老狐狸!”师潇羽在嘴里忿忿地骂了一句。
“小狐狸!”车内,吴希夷神色稍定,听着师潇羽那一声詈骂,他嘴角微微一扬,也小声地在嘴里咕哝了一句。
“老狐狸老奸巨猾,小狐狸狐假虎威。我这‘狐朋狗友’倒是看不清了。”杏娘一语道破二人未尽之言,惹得吴希夷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这位赤焰子昆莫,是秦楼凤秦掌门的二徒弟?是朱樵寨的寨主?他和他那典璧典师兄有仇?”
杏娘一连三问,吴希夷都以点头作答,答完,他反问道:“娘子何以知晓他是秦楼凤的二徒弟?”
“你刚才不是说太乙仙翁当年与秦楼凤秦掌门的大弟子和二弟子结为了朋友么?方才那位典前辈是大弟子,那他自然就是二弟子啦,要不然,他何以要和羽儿费这般唇舌?何以还要处处忍让?最后又何以舍刀相寄?无非是念着羽儿是故人之女。”
对于杏娘的回答,吴希夷皆颔首以对,眼神之中不无赞许之意。
“还有,他看潇羽的眼神,和你很像。”
“什么眼神?”
“心疼。”
“怎么可能!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吴希夷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声收得很仓促。
为了掩饰那一刻的尴尬,吴希夷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朱樵寨的寨主?”
“这个么,”杏娘难为情地笑了笑,回答道,“我是瞎猜的,因为他的坐骑是红色的。”
“哦,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秦楼凤原来是这么分的寨主啊?”吴希夷如梦初醒一般喃喃地自语道,点了会头,忽又暗自摇起头来,连声否定道,“不对不对不对,那人骑的不是白马啊。”
杏娘看着他那两条眉毛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连下嘴唇都紧绷了起来,那神情甚是专注。杏娘情知他嘴里说的是白樵寨的那位,但她没有作声,只是淡淡地一笑置之。
良久,听着吴希夷嘴里喃喃自语的声音渐至于无,杏娘才低声问道:“这师兄弟俩到底有什么仇隙啊?”
在回答杏娘这个问题前,吴希夷抬起眼皮,先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艰难地开口道:“你刚才也看到那典璧的容貌了吧?”
“嗯!”杏娘微微点了一下头,表情有些凝重。
“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吴希夷才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答案的复杂性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他猛灌了自己一口酒,那色如琥珀的美酒就如一场冰冷的暴雨泼洒在他那已经有些褪色的回忆录上,遇水不晕墨的纸张上再次现出了尘封多年的墨迹,非但如此,陈旧的纸张遇水之后还将原本褪色的墨痕浸润得更加分明了。
吴希夷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可就在他再次启齿准备叙述那段故事时,却听得后头又有马蹄之声杂沓而来。
他皱了一下眉头,露出一丝不安,他立时吩咐杏娘道:“后面有人过来了,你去叫羽儿赶紧回来。”杏娘察之言色有异,情知有变,故也不加细问,点头“嗯”了一声,旋即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