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他与殷陈反反复复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先不与南北二宫正面交锋走江南西路,也就是柳云辞所说的那条道阻且长的路线。
一路走,一路留意南北二宫的动作,一旦对手有所异动,殷陈就会第一时间通知祁穆飞,早做防备,相机行事。必要的时候,他会联络吴门位于潭州的江右分舵舵主崔中圣,和他一起想办法尽量牵制南北二宫的行动。
至于江南西路之后他们的路该怎么走,两人则没有过多计议,因为越到后面,变数就会越多,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行走于棋局之间,我们往往都希冀自己能走一步看三步,甚至四步、五步、十步可是谁又能真的看得那么远谁又能真的看得透自己的棋局呢
每次当我们绞尽脑汁把机关算尽,结果才发现,自己以为的步步为营不过是画地为牢、自作聪明罢了
敌人未必有我们估计的那么精明,我们也未必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高明。
祁穆飞深深吐了口气,脸上现出了一丝无力挣脱的惆怅。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相机观变吧”祁穆飞没有直言透露自己的行路安排,而是在柳云辞之前比划的那条最长最曲折的路线上粗略地勾了一笔。
这倒不是他对柳云辞或者是在场的某个人心存戒备,而是他不想那个人听了之后担心。
“祁门和南北二宫虽然有过节,但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此行,我不去招惹他便是。”祁穆飞带着几分安抚邓林的意思说道。
“但愿如此”柳云辞带着一种不以为然的口吻回道。
“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九叔和潇羽,我都会把他们俩平平安安带回来的。”言罢,祁穆飞从满脸的愁容之中挤出了一丝笑意。
“还有杏娘”看着邓林脸上越来越浓的焦虑,吴希夷适时地追加了一句。
“对,还有杏娘。”祁穆飞含笑附和道。
邓林挠着头,咧嘴一笑。
“你也是”柳云辞在祁穆飞肩头重重一拍,“珍重”
“别忘了,你还有我们”柳云辞放下折扇,端起他和祁穆飞身前的酒杯说道,“大胆地走,不要有什么顾虑,什么南宫,什么北宫,没什么大不了的。姑苏五门,谁也不怕”
祁穆飞从他手中接过酒杯,无言良久,二人才相对举白。
“你们这一走,姑苏城里头就剩我一个人啦,一个人饮酒,一个人赏月,一个人探梅,哎”柳云辞一声长吁一声短叹地又为彼此斟了一杯酒。
望着窗外寂寂寒江中的那一轮孤月,他不禁有些伤情。
“上次我们五家团聚,还是在邓尉山呢,也是她师潇羽的生辰。后来,你成亲了,墨尘当了掌门,然后我也成亲了,然后潇羽再后来,承宫走了,绿衣也走了呵呵,这人来人往的,又聚又散的,可真是热闹啊。”
柳云辞断断续续地细数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往事,眼神有些凄凉,脸上也有些灰冷之色。
那低沉而阴郁的声音,似乎在哀哀呻吟,又似在殷殷泣诉;那委婉而悲戚的语调,似那朦朦云翳,又似那袅袅西风,一丝丝一缕缕,将那些残破零碎的记忆碎片重新给攒聚了起来。
可是想要将它们重新拼接起来,却非易事,它们的缺口处或利或钝,稍不留意便会将你再次伤得血肉模糊。
难怪乎柳云辞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样的谨慎,那样的肃穆,混不似往日的那个柳云辞。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