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刚才在祁家门口叫嚷得太久了,以致此刻他的情绪还处在彼时的亢奋之中,连自己的声量已接近“喧宾夺主”的地步还浑然无觉。
没成想,这门口小厮竟十分了得,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让我进,还不给我通传,说我没一见喜,拒不接待。唉!幸好祁夫人菩萨心肠,发话过来放我进门!要不然,我只能在门外靠喝西北风过夜了。”
邓林一面悻悻地抱怨着门口陆英的古板,一面又乐呵呵地向师潇羽行礼致谢。
这时,内堂后侧的紫菀缓步出来,峻肃的表情里带着三分疲惫七分愠恼。
堂下诸人一拥而上,都拿着焦急的眼神向她询问结果。可紫菀并没有带给他们任何好的或坏的消息,她目光环扫,用十分严厉的口吻警示众人保持肃静。说这话的时候,她那犀利的目光在邓林身上冷冷地顿了片刻。
邓林登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他讪讪一笑,难为情地在自己嘴巴前作了个噤口的手势。
邓林擅长四诊法,对于刺针之道也颇为熟悉,祁家九针秉承《灵枢》《素问》之远旨,施针之时,更讲求“清静无扰”:深居静处,占神往来,闭户塞牖,魂魄不散,专意一神,精气之分,毋闻人声,以收其精,必一其神,令志在针,浅而留之,微而浮之,以移其神,气至乃休。
是而,邓林对自己方才过于冒失的言谈感到十分抱歉。
紫菀说完,便欲返身回去,那神情完全不容人多问一句。尽管如此,师潇羽还是多嘴代杏娘问了一句:“紫菀,里面什么情况?”
紫菀闻言,忙转身回来,恭声答道:“回禀夫人,祁爷还在诊治之中,还没有结果。还请再稍等片刻。”尽管这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但杏娘的神色还是舒展了些许。
师潇羽陪着紫菀走到了内堂的入口处,两个人好像说了什么,但又好像没说什么,因为紫菀除了点一下头,再无更多答复。
众人再一次回到了沉闷而无奈的等待之中。
邓林挨着吴九爷在其左近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还从身旁的点心盘上抓了两块松糕填塞在自己嘴巴里,胡乱地狼吞虎咽一番,一整天他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早就饥肠辘辘。
师潇羽看着他狼狈的吃相,不觉好笑,她让丁香和松音去厨房再备一点糕点和茶水过来,同时,她也将一众侍从,包括黄柏黄管家,尽皆摒退了出去。
师潇羽拉着杏娘的手,在邓林和吴九爷对面坐了下来。坐在杏娘对面的吴九爷瞬时拘谨了起来,他端正了一下坐姿,神色忸怩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坐在师潇羽对面的邓林倒不甚拘束,只一味囫囵吞枣式地填肚子。
邓公子,你方才说你从墨家过来?”师潇羽坐在邓林的对面,一俟坐定,就先开口问道。
嗯,是啊。”邓林满口松糕正搅动不开,听着祁二夫人向自己说话,慌忙大咽了一口,一边急急忙忙地点头回应,一边含着那口碎渣,勉强着应答道,不时还从掩嘴的指缝间蹦出点点残渣来。那模样甚是粗鄙、甚是狼藉。
师潇羽不以为意,微笑颔首,为自己猝然提问而惊到对方的言行略表歉意后,她又问道:“那公子知道这小缃是怎么回事吗?”
那个自然。”邓林费力地蠕动着嘴巴,“祁夫人,小缃这次受伤就是那银钗捣的鬼!”含混不清的声音杂糅着食物从松脆到粘腻的变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