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家规中那条规定是妻的权利,还是妾的权利,只要你以此为由开口自请离去,我必然会无条件同意。因为在我心里,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权利。
所以说你找的这个理由很好,直中要害,只可惜你竟“愚蠢”地提前泄露给了我。让这个本来精妙的理由再也无法成行。其实,你可以有别的理由,比如说你的心里住着那个人,又比如说你恨透了我,对我深恶痛绝,无有一丝爱恋……
这些理由,无论哪一个,我都无法拒绝,也无法抗辩。可你却偏偏不用这些理由!反而还给了我必须把你留下的理由。
虽然我知道你现在恨透了我,怨极了我,但没关系!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你不能再用那么愚蠢的理由拒绝我。
你要离开,我陪你一起;
你要报仇,我舍命相随。
你可以选择净身出户,我也可以;
你可以坦然面对生死,我也可以。
纵然是与四家为敌,与兄弟反目,我祁穆飞也在所不惜。
祁穆飞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或许是和师潇羽处得有点久了,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倔强,有些天真。这样肉麻的话语,这样无悔的誓言,岂是他一个祁门主人该说的?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并没有什么不安,反而好像还踏实了许多,就是他两侧的脸颊跟火烧似的烫得厉害。
蓦地抬头瞥见墙角的一株迎寒怒放的梅花,祁穆飞忽而想起彼时,二人都值总角之年,言笑晏晏,两小无猜,无所萦怀,无所掩藏,言行举止全不似今日这般隐约其辞,更不似今日这般言不由衷。
独坐奁镜前,师潇羽惴惴不安地拨开自己右侧的衣领,不过铜镜之中既没有照出她捧心西子之病容,也没有见到胆张心动的画面,只映出了一张俊俏美好的面庞和一段洁白无瑕的皓颈,那宛若凝脂的肌肤,此刻看去,竟这般扎眼!
师潇羽瞬时掩面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松音和丁香才从门外缓步进来,看到师潇羽肩头的外衣滑落在地,身上只有一件入寝时才穿的中衣。二人相顾失色,赶紧上前给师潇羽重新披上外衣,添茶倒水,伺候梳洗。
看着师潇羽双目无光、面无血色的样子,二人相对觑了一眼,既是心疼,又是惶惧,二人俱不敢上前相问。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过了良久,二人终于为师潇羽梳洗穿戴完毕,才听她命道:“丁香,你去桐心馆把‘湘灵怨’拿来。”丁香立时放下手中叠了一半的被褥,应声而退。
“松音。”丁香前脚刚走,师潇羽又唤道,“你去南星那里要一把剑来。”
“娘子,你要剑做什么?”松音放下手中的茶杯,骇异地问道。
“我自有我的用处。”师潇羽冷静地说道,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略显浮肿的眼角透出几分倦意。松音见其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便不敢再多问,转身急去。
祁门外,风雪正盛。
连早餐也没用的师潇羽戴了一顶齐眉的雪帽就匆匆出门了,佩剑在侧,瑶琴入怀。独自一人蹒跚地走在雪地上,身后既没有松音,也没有丁香,只有她那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歪歪斜斜地向前延伸而去,但很快就被身后的人迹车辙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