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举首回望,她那双明媚娇柔的青眸之中有一种超然万物的不屑,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还有一种大声呼喊却依旧得不到回音的不甘。
沈无烟愕然无语,自知辩不过她,却不死心,还要说上一说。
沈无烟赧然一笑,缓步靠近,拾起师潇羽手中的桐花幡胜,捧在手心,细细端详。
半晌,她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潇羽,这夜晚再黑,它也总会亮起来;这冬天再冷,它也总会过去的。春幡袅袅春来到,这春天都要来了,你又何必抱着这一树寒英不放呢?”
“无烟姐!”
师潇羽泪眼盈盈,哽咽着轻声唤了一句,这一声低唤,凝结多少酸楚多少怨恨;那一眼对视,交织多少默契多少相惜。那溢于言表的真挚之情,从来都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表达,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足矣!
沈无烟将手心的桐花幡胜轻轻地戴在了师潇羽的发髻之间,然后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问了一句:“你我相识这么久,亲眼瞧着我为他缝制香囊,为他裁剪冬衣,为他买墨求纸,你一定笑我痴笑我傻吧?”
师潇羽怔怔不语,沈无烟虽然没有瞧见师潇羽极力想否认却又无可掩饰的神色,但她从师潇羽蓦然无言的“回答”之中得到了答案。
不过,她并没有着恼,也没有怨责,而是淡然地笑了一下。
淡淡的笑容里,有一丝淡淡的悲哀,淡淡的悲哀里有一股子淡淡的鱼腥味。别人闻不到她身上的鱼腥味,也看不到她笑容里的悲哀,只听到了她乐观而爽朗的笑声。
在师潇羽的印象中,沈无烟一直是个爱笑的女人,不仅她自己爱笑,她还总喜欢把身边的人逗笑。她的笑声可以让师潇羽暂时忘却自己身上的痛苦,也可以让师潇羽暂时忘却她身上的悲哀。
所以,她时刻努力着让自己笑出声音来,这样她的人生也就没那么可悲与可笑了。
“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老天爷安排我去做他的妻子,这就是我的宿命,我无从推辞。可是,平心而论,我沈无烟无才无德,貌丑无盐,如何能配得上三爷。不过,见到这个人第一眼开始,我就认定了,一生相许,纵然一朝无情弃,我也无怨无悔。”沈无烟一面坚定地对师潇羽说着自己的决心,一面又坚定地对自己说着自己曾经的誓言。
这个不能且不愿离去的理由,从这面容丑陋的妇人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是那样的厚颜无耻,可偏偏她的眼神又是那样的勇敢、那样的真挚,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怨怼,没有一丝悲戚。
沈无烟瞥了一眼讶然无语的师潇羽,温柔款款地劝说道:“潇羽,别再执着了。恕我冒昧一句,倘若真的有朝一日,你撒手人寰,扪心自问,你最放不下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桐花脉脉倚翠云,不觉潸然泪眼低。
沈无烟言浅意深,末了一问更让师潇羽甚为感触。二人相识相遇,不过是偶然;相顾相交,不过是客套;却从未留心过沈无烟有这样的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