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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某一刻,乌云渐起,天际的红光终被隐没,而在一道惊雷过后,大洋以东的这片土地便开始了落雨。
那边刚停,这儿就下,这天地似乎存在着默契,淅沥沥的秋雨冲刷着街边梧桐,散着一层薄薄的寒气,伴随着凋零的枫叶片片坠入街中。
长街宽阔,红叶枫红,横陈的红色机甲,散在街中。今日这条宽阔长街是深红的,也应当是深红色的。只是在这片深红之中,夹杂一些凌乱的黑,他们混斥其中,极为显眼。
这场战争行至此时已然宣告结束,负责战后清扫收敛的黑甲士兵们在其中穿行,两两一组,小心搬运着这些逝去的英雄。
看着这些来往反复的黑甲们,姜明并不作声,他握紧手中的黑伞,在红枫血水间踏步前行。
他的目的地是长街尽头处的广场,那里是此次作战的临时营地,也是这些亡者的临时归处,而那里,有他想见,或者说需要见的人。
从梧桐长街走到中央广场,距离并不算远,可或许是姜明的衣着打扮过于别致,又或许是他看着就像潜藏搞破坏的外星人,在巡检士兵仔细盘询了一番后,姜明才被允许前行。虽然如此,可他却仍花了较长的时间才走到这片被悲戚静谧笼罩的广场。
而在这颇为昏暗的天色里,坠落的雨水哗啦渐散成雾,视线受阻,愈发模糊,但隐约可见的是中央处的营地大帐以及不远处的黑压人群。
那些被收敛回的黑甲战士就被放置在另一方营帐旁,他们的黑甲已卸,静躺在搭好的木台上,看起来是要火葬,只是这场雨来的着实有些突然。
深色的内衣在雨水的作用下紧紧贴合,淅沥的雨水自英俊的面容滑落,裹挟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鲜红归流汇入既定的排水通道。
雨流很急,木台前很静,黑压压的人群分列站在木台前,垂头噤声,神色哀然。很明显,这是在进行最后的仪式。
有生就有死,有开始就要有结束,世界如此,方能永恒,而每个生命都有这么一天,只是最后选择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选择平淡或窝囊,可有的人选择轰轰烈烈,无怨无悔。
所以姜明很平静,他撑着油纸伞站在广场外,头部微垂,并未选择上前。
片刻后,他把目光转向黑压人群的最前方,透过那些熟悉的黑甲、身形便很容易分辨出来。
领头的是程耀文,刘闯、赵信、琪琳、瑞萌萌等人分列左右,他们神色肃穆,低头沉默。
不久,一股特殊的气味自某方营帐飘散开来,也就是这时,程耀文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便见队列解散,有人开始抬架,有人出没于帐前。
只有三人进,却道二人出。
…
时光无情,天色也开始变明,秋雨依旧在下,只是略微小了些,被寒风一卷,这天地便骤然一清,待广场的人群分散开来,有些东西便变得分外明确。
有的人很明确,有些人也确该去见,姜明执伞踏步再次前行,然而一个人执伞在广场里行,那么广场内的人又怎么会看不见?
尤其是那身与周围迥异的白色对襟宽袖长袍,它在天光与黑色油纸伞的遮胧下愈发分明,只是当那熟悉的身影与脸庞显露于众人眼眸时,不知是惊还是有吓?
似乎如昨,最先出现的还是刘闯,他看着雨雾朦胧中愈发清晰的人影,且与记忆渐融的脸庞,拎着斧头的他呆立原地,瞪着眼睛惊喃轻语:“哎呀,这…我这不是活见鬼了吧?”
这么些年,刘闯似乎变了很多,可也似乎什么都没变。
话音落,便见他抬手揉搓双眼,在仔细确定眼神没差后,下意识高喊一声,其后飞奔而去。
提着斧头大步来到姜明跟前,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刘闯张开双臂下意识的想与姜明拥抱,可就在这一刹那,他止住了,缩了缩手,上下打量,也没出声,看起来是担心什么。
见他这幅样子,明白其意思的姜明忍不住的笑了笑,道:“长城一号,许久不见。”
确是许久,确是许久不见。
“哎玛,活的,不是那什么海市蜃楼啊。”
顿露喜意的刘闯上前抓住姜明的衣袖,然后回头喊道:“耀文,信爷,还有琪琳妹子,快…”
这一声呼喊便像是招蜂引蝶的明媚花朵,可事实上不需他多说,有些人早已经把目光转了过来。
人生有四喜,其一:他乡遇故知。
这里不是他乡,可他们确是故知,甚至远超故知,而徒别多年,亡者竟新生,这应好事,该是喜悦,也应该是欢喜的。
正如刘闯,正如赵信,正如程耀文,他们选择上前,展露一些浅笑,尤其是赵信,他先是完整扫了眼姜明,然后带着自问式语气笑着问道:“明哥,你没死啊?可这些年你去哪了呀?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害得我们老担心你了,尤其是琪琳,你是不知道啊…”
他的话语并未说完,就被程耀文阻断:“信爷,你说这些干嘛?你也不想想,要是能早回来,能不早回来吗?”
说完,程耀文还拍了拍赵信的肩膀。
这话里明显有话,而场内众人谁也没喝酒,那这话语就不是醉话,可纵使是醉话,那也是真心话。
没人再开口,没人有动作,他们只是静看着。
对此,姜明心知肚明,早有预料的他面色如常,只是平静的回答道:“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话很巧妙,也很有意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