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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原野上,有一棵孤伶伶的树,树干灰白,叶若蒲团,于微雪间青青团团,这正是菩提树。
相传佛祖于菩提树下侧卧闭目涅槃,而树下那几处光滑如镜,洁净无一物的陷坑,便是佛祖留在人间最后的痕迹。
这本是佛门的崇敬之地,亦是修行者的崇敬地,然而此时,其中央处的陷坑上,却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青衣,身负木剑的道人。
这道人的双脚平实踩在陷坑上,其脚上的步履使原本光滑洁净的陷坑不再,而他脸上的神情淡然,目光平视,无一落向脚下,很显然,他并不在意脚下这处陷坑有甚由来,或者说,他并不在意造成这陷坑的佛祖以及佛门。
因为他叫陈某,天下陈,某人的某,是道门知守观的观主。
观主看着前方,片刻后,道:“今日的隆庆,确很出乎我的预料,而你们的选择,亦很出乎我的预料。”
说话得有对应目标,所以观主这话并不是独自的呓语。
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者着红袍,男者穿黑衣,他们同时望着观主,那目光意味难明,至少让观主难明。
值此伐唐之际,能让观主远赴荒原,且让观主郑重对待的也只有身为天外之人的凯莎与姜明。
看着菩提树下的观主,姜明微笑着道:“出乎意料却仍在道理之中,看似出乎意料的选择并不代表那不是正确合理的选择,道有名,却无名,道可道,非常道,不论如何出乎意料,它始终都在道之内。”
观主没有马上回答,他静立在菩提树下,蹙眉,深思。
寒风卷过,青叶拂,在寂静声动之中,观主骤然道:“众生不是道,做不到一切皆应道,身心皆合道,他们不完美,有杂念,所以人需要修行,需要选择,而每一次的选择都应尽可能的契合道,否则便会出错。”
“错误的选择,会产生歧路,会生出歧途,会产生众多污秽,以致人间生乱,这样的人间…违天,背道,定不会永恒。”
“永恒!”
仔细体会这两个字,感受到无尽渴望的凯莎说道:“为了永恒,所以有了道门举世伐唐。”
如果一切都将终结,那么曾在时间里存在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自悟道起,每每想到此,观主便会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所以他追求永恒,哪怕是没有自己主观意识的永恒,正所谓“知将永恒,必然欣慰。”
是以,观主盯着二人,十分认真的开口道:“有错便须改,可有些错误已经根深蒂固,然道门秉承天意,要做的,便是助其纠正错误,以保人间永恒。”
观主求永恒,夫子求自由,求超脱,所以有了根本冲突,而对姜明这个界外人而言,亦有一定的冲突,因为他所修者为仙,仙者,便是绝对的自由逍遥,或者说永恒的自由,所以从这方面上说,他很贪心,不过正因此,他选择站在夫子一边,可同时,也能理解观主,也始终没有选择直接站在观主对立面。
同样的,凯莎也理解,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她和观主亦很相像,观主追求世界永恒,决然替天行道,凯莎追求正义,为贯彻正义,决然与整个宇宙为敌,以一人镇压不服,这是她的道。
因此,道不同,虽不相为谋,但却相惜。
看着面前的青衣观主,凯莎收回了目光,没有丝毫出手的迹象,亦没有再言语,一旁的姜明则看了看天穹的高阳,然后回看观主,转口道:“今天是第八日,在此拖你七日,足以慰夫子。”
虽早已猜到姜明凯莎二人的选择,但观主还是有些意外,他问道:“没你们,如今的长安城拦不住我。”
“道本无常,却有常,本是天外客,何染此界尘,为这人间而战的人已经够多了。”
看着树下的观主,姜明说:“何况纵无我们,你也攻不破那长安城。”
观主无言,站在菩提树下保持着沉默,不知何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一道冬风拂过菩提叶,树下便已不见观主的身影,留下的,只有树下陷坑里的那双鞋印。
走到树下,抬头看着这株菩提,凯莎骤道:“你若不去,长安城会死很多人,包括那个老头。”
“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能倒在守护大唐的路上,想必他会很乐意,很欢喜。”
姜明抬手接住一片菩提叶,摩挲着叶纹,低语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宿命,万物有始终,而世间一切的死亡,都不过是久别重逢。”
“我们…会在他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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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长安城刚好入冬,草木不深,风雪已至。
这是天启十八年的第一场雪,初雪。
漫天雪花飘落,把城中的街道与檐瓦覆盖成白,放眼望去,好生洁净,而风雪下的长安皇城,红墙白雪,好不美丽。
只是这美丽下充斥着危机。
在皇獾睦鹊郎希站着数人,其中大唐皇后夏天搀扶着脸色极为苍白的唐皇李仲易,他已病入膏肓,可此时,他必须站在这里。
“父皇,有书院的众位先生与颜瑟大师在,长安定然无忧,而一有战果,渔儿定然第一时间告诉父皇。”李渔把目光从朱雀大街收回,侧目看着满目忧思的李仲易,打起精神道。
“不,”李仲易看向远处的朱雀天街,道:“此战我大唐虽然必胜,但战胜道门观主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