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瑜刚刚下完命令,左右士卒开始动弹起来。不曾想,城上突然有人高呼道:“福王有谕,河南总督陈奇瑜听旨!”
陈奇瑜闻言一愣,不由大怒,正要阻止左右听宣。却看到城上站出来一位圆球似的人物,他左右高声宣读道:
“本王本是神宗皇帝后裔,母后原为皇贵妃郑氏。因父皇偏爱,临崩之际,封母妃为后,本王当为嫡子!”
“朝臣无礼,欺我孤儿寡母。故而立光宗,而弃本王。光宗朱常洛者,本恭妃王氏之后,当为庶子。”
“以庶夺嫡,违逆朝纲!本王原本孤立无援,不得不忍之。”
“如今有义士舜王,愿为本王讨回一个公道。我欲效法成祖,‘清君侧’,除乱臣,还请诸君勉之!”
陈奇瑜等到城上宣读完“福王口谕”,眼前一黑,差点栽下马来。
你道怎地?原来经过那兵部尚书张凤翼的谏言,崇祯皇帝对于张顺提出的所谓“嫡庶之争”,丝毫不予以回应,只当不知。
如此一来,倒是大大减缓了这些“谣言”的传播速度。
那陈奇瑜本在陕西一心剿匪,虽然偶尔听到些风言风语,倒也没放在心上。
他哪里想到,当官兵兵临城下的时候,福王突然来这么一出,顿时头皮发麻。
蠢夫愚妇或不解其言,陈奇瑜饱读诗书,又曾任五省总督,他如何不知这套言辞的厉害?
这简直要把大明光宗、熹宗至崇祯三代帝王的根子都给刨了,他如何不惊?
陈奇瑜当然知道其中有强词夺理的成分,不过大明王朝有成祖朱棣成例在前。
正所谓“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陈奇瑜本身就有“三百万白银”的麻烦在身,难免有些犹豫不决。
既然如此,今日不是用兵之时。河南总督陈奇瑜大手一挥,下令道:“姑且退往三里外立营,修整半日,明日再作计较!”
等城市诸人远远望见陈奇瑜大军有序的向后撤退,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红娘子这才连忙下令道:“赵先生、马姑娘和王总兵,还是麻烦三位把福王请回府中!”
三人闻言连忙应了,让左右扶着体重三百六十斤的福王殿下,一步三喘的下了城楼。
那王总兵正是昨夜袭营的王绍禹,没想到这厮命大。他麾下士卒折损了一百多人,自己却毫发无损。
左右此人纳了投名状,再也无法在义军和官兵之间观望了。红娘子大大方方命人把那两千两赏银付了,河南总兵王绍禹心中美滋滋,丝毫不知竟然被老道士宋献策坑了。
红娘子盯着王绍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笑着对宋献策道:“宋献策真是足智多谋,有此三策,洛阳城固若金汤矣!”
“不敢,不敢!”宋献策连忙客套道,“都是些雕虫小技,幸得张公补全,才勉强起点作用罢了!”
原来义军这一路骚操作下令,竟然全是宋献策的计谋。
这第一计便是“一石二鸟”,他先哄骗河南总兵王绍禹出兵夜袭,果然如他所料被官兵所败。
然后,他便利用官兵麻痹大意的心里,让赵鲤子亲率张顺留守的一百亲兵,前去鼓噪劫营。
那杨化麟果然大败王绍禹以后,以为万无一失,便早早的休息了,被赵鲤子打个了措手不及。
这一策既削弱了城中不安分力量,又骚扰了城外官兵,提升了守城士卒的气势。
这一手是如此的漂亮,令张慎言都不由刮目相看。他私下里不由暗自嘀咕道:依照风格来看,这手法倒和张顺那厮如出一辙,莫非自家主公其实是他的私生子不成?
这第二策倒也简单,当时宋献策笑道:“自古以来,有‘四面楚歌’之说,我亦略作歌曲一首,明日令士卒传唱,以弱官兵士气。”
宋献策当场唱了一遍之后,张慎言嫌弃不少言辞太过粗鄙,又帮他稍加润色,才在陈奇瑜面前唱出了那么一首歌曲来。
此歌一出,无论官兵知与不知。官兵单挑失败的丑行,明日便会传遍全营上下,士气就会受到影响。
至于第三策,便是请福王出马,招降城下的官兵。
张慎言虽然老于官场,由于头次遭遇作战之事,难免有所焦虑,考虑不周。
经过宋献策提醒,张慎言倒是豁然开朗,他连忙笑道:“皇家之事,岂能一言而决?那陈奇瑜身为朝廷重臣,必不为所动。”
“依我之见,当挑起嫡庶之争,让他陈奇瑜心疑即可。将乃军之胆,主帅心中有疑虑,麾下将士必然不用命!如此洛阳可全,主公可待!”
遂后,张慎言便草拟了一封“王谕”,便把福王请了出来,在城上宣读了一番。果然陈奇瑜如同张慎言所料,心中惊疑不定,只好退兵立营去了。
话说那河南总督陈奇瑜立了营地,便把其余诸将赶出帐外。自己在帐内反复踱步,低声反复念叨道:“副总兵杨化麟误我!尚书张凤翼误我!陛下亦误我!”
也难怪陈奇瑜如此残念,本来好端端的剿匪之事,怎么就变成了“嫡庶之争”了?
有成祖朱棣成例在前,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想参合这种事情?胜败乃兵家常事,朱家人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何必参与呢?
当初建文帝的大臣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等人不但被处以磔刑,还株连九族。其家中女眷亦都被送去军营,日夜不停的“转营奸宿”。被摧残至死了,便被抬去喂狗。
如此凄惨的下场,哪个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