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训斥的小姑娘老老实实地抬头看着姬晟,眼睛里写满懵懂和纯粹,以及掩藏不住的慌乱。
他自然是知道时秋来此的原因。
不是为了他的择后仪式,而是为了她要离开……
清浅的蓝眸在夜幕的渲染下也多了些许的晦暗,像是黑夜笼罩下的大海,深邃而神秘,带着未知的波涛凶险。
时秋缩了缩脖子,被姬晟注视着,不知是因为做了坏事心虚,还是别有所图反正就是有些害怕。
总觉得一言不合暴君就要把自己给吃了。
就像之前暴君命令侍女煮锅烧水,要把自己烧成水煮白菜。
回想起不美好的回忆,时秋看向姬晟的眼中多了几丝戒备。
姬晟向来洞察人心,自然是注意到小姑娘眼中明晃晃的戒备,不由得心中一冷。
时秋下意识地晃了一下腿,花瓣似的唇动了动。
姬晟漠冷地看着她,声音像是淬了冰一般,“不要骗我,想好再说。”
从来没有见过姬晟这般望着自己,他们明明靠得很近,近到时秋小腿再稍微用力就能触碰到姬晟,但她这一刻却突然觉得姬晟离自己很远。
不可名状,不知何处而来的惊慌从心里冒出。
天真烂漫的少女眼波盈盈,在月色下闪烁着微光,她懵懂而受伤地望着姬晟,小腿也倏然贴住供桌不敢乱动。
时秋的小手将布料都握皱,她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姬晟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带着失望,“我以为,我已经对你足够好,剖开一层层冰去靠近你,害怕把你冻伤,可当我接近了你……”
时秋纤细的手腕垂在她的腿上,明明应当安稳的放着,此刻却不知为何抖了起来。
“才发现,你的确是太阳,却不是温和明媚的春日,而是炙热焦灼的夏日。”
所以,融化冰层的同时,也灼伤了人。
内敛的姬晟闭了闭眼,将后面的那句话藏匿在心间,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狭长剔透的蓝眸扫过时秋,漠然地移开。
他转身,“既然你想要离开,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月华蝶在你的手边,我会让微生高明下个月圆之夜送它走。”
明明他给予了时秋想要的东西。
明明他要送走的是月华蝶。
坐在高台之上怔怔的时秋,却觉得他要送走的是自己。
修长的身影披着皎皎月色,连发尾都泛着冷,像是凝聚万年的冰山,一时被太阳融化,却永远冰封,屹立不倒。
飘逸宽大的袖子被夜风吹起,发出烈烈的声响。
安静的月华蝶眷恋不舍地朝着他的背影追了几步,最后牢记他的话,盘旋着就要落到时秋的发顶。
时秋有种感觉,好像自己迈不出去这一步,就永远再也无法追上姬晟。
情感上空白一片,懵懂纯粹地像是一张白纸的时秋,愣愣地看着姬晟的背影。
姬晟垂着眸,一步一步的远离,望着缥缈前路的眼睛也越来越冷。
他的眼中闪烁着幽蓝色的光泽。
背着月色前行,踏进无边黑夜。
幽蓝色的光泽缓缓地在他的眼中凝聚成冰牢的形状,方方正正的牢笼缓缓地在他的眼中旋转。
即将把那不听话的猎物纳入自己的桎梏之下。
姬晟漠然淡冷地垂着眼眸,心里的耐心逐渐地消减。
想逃?
他可不是心善的猎人,看见娇嫩软糯的兔子就放生,他会做的,便是死死地把兔子困在自己的陷阱里,让他无法逃离。
邪肆冷戾爬上他清绝的容貌,宛若即将坠入黑暗的神祗。
当神祗拥有了,不再漠视众生,渴求着自己所爱,那他便不再纯白无暇,不再居高临下,他会滋生阴暗晦涩的情绪。
把所爱困于怀。
把所求纳入掌。
他从来不是雪山之巅凝结出的无暇之花,他是从尘埃中汇聚凝结出来的雪。
坐在高高供桌之上的时秋顺从着自己的内心,不知自己的选择代表着什么,她眼中只要那仿佛要远离自己的颀长身影。
莽莽撞撞地跳下供桌。
把快要落在她鬓角的月华蝶撞的一歪,茫然失措地差点没飞稳掉地上。
而那娇小漂亮的少女早已扑向高大的身影,宛若乳燕投林,更似飞蛾扑火。
轻盈急切地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然后堪堪地停在姬晟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拉住他的袖子。
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
“别走!”
她娇软的声音带着颤音,像是一滴纯粹清澈的水落入姬晟干涸的心湖,又仿佛是柔柔的春光清清浅浅地撒在初春未化的冰凌上。
那抓住袖子的小手不像她不稳的声音,抓得紧紧地,仿佛一错眼就会错过。
姬晟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时秋抿了抿唇,低落而伤心地扯着他的袖子,“我、我不是人!”
她最后是闭着眼睛吼出来的。
姬晟原本冰寒的眉毛动了一下。
小姑娘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出自己的秘密,却见姬晟背影毫不动摇,仿佛漠不关心,不由得委屈地嘟着嘴看着他的背影。
原本坦白秘密的忐忑和激动都被这盆冷水破灭,焉了吧唧地垂着眼睛继续说。
“我是翡翠白菜,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灵器,别问我是什么厉害的灵器,我就是只会种白菜的灵器……”
介绍完自己的天赋,小姑娘更像是被霜打焉巴的小白菜,有气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