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弓匕没立即接话,约停了个大喘气的间隙,才道:“姑娘说的那档子事,小人着实不知”。恐薛凌不信,他又道:“小人只是个跑腿的,往来都是听主子招呼,去向何处,与人何干一概不问,上头也不会说,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他说自己不知,又喊薛凌不要怪罪。
薛凌不置可否,再未追问,方才见江府的人都到了路边,心头轻松许多,只随意迈着步子将弓匕往李阿牛处引。她走的不快,弓匕也没催。这一段路人来人往的闹腾,飞鸟走兽早就受惊散了个渺无踪影,静的能听见草叶子水珠往下滚的声音。
李阿牛等的颇慌张,薛凌二人皆习武,脚步声极轻微,只是到了目的地难免放下了刻意。才略磕碰到树木枝丫,就见李阿牛举剑冲了过来,看到是熟人,又讪讪收了回去。
薛凌顺眼瞧了一遭坐着的那个,身上血迹没扩大,想是带有什么伤药用上已经止住了血。这三人她都不见得有多喜欢,只对了弓匕道:“人归你了,不若我自己回去,借两匹马就成,申屠易在何处?”
弓匕未答,是李阿牛急着喊了声“薛姑娘”,喊了却欲言又止,薛凌转了目光,赔着笑道:“勿要多心,一切自有江府,我有旁的事要处理,就不陪你走这一遭。”
她看李阿牛仍面有为难,又道:“阿牛哥”,喊的如同苏府初见,喊完停了片刻,似央求般道:“宋沧还在狱中,我要赶回去救他的,你们....”
“那你快去吧。”
薛凌一听此话,抿了一下嘴,转身走的头也没回,并没看见李阿牛在身后真的改了脸色,焦急之情绝非作假。弓匕追了她两步,道:“姑娘往路边去,江府的马车该到了。”
“事成不成无所谓,把人给我安全带回去”。她交代弓匕,却并没等他答应。弓匕先是愕然,以为她说的申屠易,只道是薛凌莫非要独自回京,想了片刻,才回神她说的是李阿牛。再想喊住薛凌,瞧她已走了三四步远,自己身后还有事要处理,便也没再自作多情。
当年江玉枫被霍云昇拉去认人,山长水远的,自家少爷又断了腿,他当然要时刻陪在身边。不过弓匕不知这薛姑娘是薛家的儿子也是事实,虽然霍准临死前提了一嘴,他顾着维护江玉枫,听得云里雾里,这半天心急火燎各种赶,都没时间去理理里头利害。
不然,薛凌问他是否一直在江府,他定然是要回答不是。
瞧着薛凌身影被草丛掩去,弓匕这才转身问受伤那人道:“干净吗”?那人点头道:“极干净”。弓匕直了腰意味深长的感慨了一句:“你运气不错,薛姑娘身手过人。”
说罢招呼了李阿牛,引他往另一处走,想是江府早安排了汇合点,霍云昇的人头也在那放着。至于受伤的那个,却并没跟着一起上路。
薛凌再到路边时,果然是有马车候着。往人群里看了一圈,申屠易也在。地上血迹也散了个七七八八,还剩得一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不知是江府洒了什么东西。
见她冒出个头,有人先是极戒备的打量了两眼,这才对着马车门口处一点头,薛凌便瞧见上面探出个可可爱爱的少女脑袋,招着手喊她:“小姐,小姐。”
她收了剑,并不答话,走近处却发现赶车的又是个小老儿。也不知是不是她疑心生暗鬼,还是天下老头长了个一般模样,这老头也是皱巴巴的一张脸,裹着花白胡子,冲着她干笑,这不就是活脱脱就是霍家马车上那蠢狗又坐在这了么。
薛凌觉得自己眼花,情急想了一遭老李头什么模样。真是见了鬼了,她脑子里的老李头好像也和这人孪生兄弟似的。她摇了一下脑袋,这才心一横上了马车。申屠易过来指了指脸上刀疤,道:“你先回,我与他们一道走安全些。”
薛凌皱眉,还在想妥不妥当,车上少女极活泼,摇头晃脑甜着嗓子冲车夫喊:“伯伯走啦。”
老头也瞬间顽皮,他并不喊“驾”,而是极开怀的冲着马儿道:“走喽~”。
薛凌便歇了心思,弓匕办事稳妥,又是往回走,应是出不了什么乱子。她长呼一口气,再将帘子掀开一个角,却又觉得这老头和霍家那个有千差万别,光是个背影就能瞧出诸多不同来。
她瞅着半天,方放下手。那少女递过来一叠衣裙道:“小姐换身衣裳吧,可要我伺候”?薛凌接过来挥了挥手,人便乖觉的出了车厢和那老头并排坐着,笑笑闹闹,似很像一对儿爷孙。
寻常衣裙而已,只是布料讲究,并着些玉佩璎珞穿戴。薛凌手脚轻快,换好身上之后,并没挂那些叮里啷当,只随手捡了拿在手里摇晃了两下,权当听个悦耳。
里头动静变了个样子,那少女喊着“小姐我进来啦”,话音未落,脑袋就探了进来。见薛凌的剑搁在一旁,也不问她话,径直收了翻起一块隔板藏了进去,这才回过头来夸薛凌甚是美貌。
薛凌不欲与人多言,只由了去。马车已驶出好长一段路子,好像发生的事也和那些过往景色一般,被远远抛于身后,她懒了身子,倚在车厢上,透过帘子看窗外山色新洗,脑子里空得很。
车内有香味袅袅散开,那少女燃了不知什么香料,填在一枚极径直的中空银球里,就挂在车厢一角,转眼彻底掩住薛凌身上血腥味。
这一程碰上往京城方向赶的人不少,但直跑了个把时辰快到寿陵城外,才遇见第一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