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确定坐着的那男人不是二胖,是因为他的发型。
二胖一向粗枝大叶,我记得也就初中那会儿,为了赶时髦,他跟我一起留头发,今儿偏分,明个中分,脑袋弄的跟狗舔的一样,还很是自我感觉良好。
没过两年就都懒得打理,我是只要洗干净就成,二胖为图省事,一直留的是圆寸。
而房间里的男人,蓬乱的头发足有三四寸,并且夹杂了不少白头发。
说话声,就是男人发出的。
但说话的对象,似乎不是墙角的女子。
我竖起耳朵,想听他说的是什么。
但他的声音太低了。
我仗着铁扇在手,无声的走进门里,朝着男人身后靠近。
“友正啊,我是真没别的法子了,这都三年多了,眼下孩子急需钱治病,你看你……”
我终于听清男人在说什么了,听话音,他像是在向某人讨还欠债。
可就在这时,声音戛然而止。
我下意识又往前迈了半步,猛然间,男人蓦地把脸转了过来!
看到他的模样,我脚底板倏然蹿出一股凉气,穿过脊梁骨,直冲顶门心。
他的脸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而且,并不是因为有太多的伤口造成的,而是像绞碎的肉馅儿团成的生肉丸子一样。
深粉色的肉中透着白,白中还夹着黑红的血筋……
就是这样一张脸上,像是被抠出两个窟窿,里面塞了两个没有眼皮的眼珠子!
这哪是人的脸,比鬼都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我浑身发寒,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可是刚到门口,迎面就见到一个人。
我差点和这人撞个满怀,及时止住脚步,定神一看,却是之前递烟给我的那个少年。
少年依旧是那副讪然的表情,甚至是有些畏畏缩缩不敢正视我,口中说道:
“他们很可怜的,你帮帮他们吧。如果今晚他们不能走,就又要再等一年了。”
“见你的鬼去吧!”
我实在受了太大的刺激,不管不顾就要冲出去。
然而,这时少年突然说道:“不够数的话,你朋友要受罚的!”
“你说什么?”
我猛地止住脚步,反应过他话里的意思,一股强烈的怒火勃然生出。
二胖现在这样,难道是这小鬼造成的?
“你想找死?”
我伸手掐住少年的脖子。
少年面露惊恐,惨然道:“我……我已经死了……”
就在他说‘死了’的时候,看着他的面孔,我脑海中陡然闪过一幅幅画面。
我松开他,问道:“你是被毒死的?”
少年黯然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黑户,没身份证,他们都叫我烟头。”
我通过相语看到了他的遭遇,见他这么年轻客死他乡,多少有些同情他。
最重要的却是——他提到了二胖。
“你想我怎么帮他们?”
我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送他们去车站?”
烟头赶忙点了点头,“不过他们现在还不能走,没人知道他们死了,他们上不了车。”
“你知不知道江亚珍的尸体在哪儿?”
我不清楚‘肉馅脸’男人的身份,可江亚珍明明是跳楼死的,虽然尸体失踪了,可又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她死了?
烟头“哦”了一声,“亚珍来过,又走了。我留不住她。”
跟着又说:“她妈已经到地方了,正在等车。”
“她妈妈?”我越发迷惑。
烟头点点头,“秦穗红,就是你刚刚送去的那个。”
我心里一惊,那个妖里妖气的老太婆,居然是江亚珍的母亲?
她也死了?
烟头道:“你快点帮帮他们吧,就快过时间了。”
“我怎么帮他们?”
想到男人那张可怕的脸孔,我头皮又一阵发麻。
“我在后边。”
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后边?”
我仍然不敢回头,更没听懂女人话里的寒意。
我现在面朝外站在门口,那一男一女可不就在我后边嘛。
“啪叽……啪叽……”
脚步声从后方靠近。
我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
脚步声停,耳畔再度响起女子的声音:
“只有你能看到我,只有你能帮我们。”
烟头又再催我说没时间了。
我心想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连肉馅儿攒成的脸都看过了,再可怕又能可怕到哪儿去?
我鼓足勇气,扭转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
没想到身旁的女子非但不恐怖,面容还有几分清秀。
严格来说,目前为止,除了殡仪馆的视频,我还没真正见过江亚珍的样子。
但是可以通过年龄肯定,面前的女子并不是江亚珍。
近距离看的清楚,她约莫二十出头,虽然五官标致,但皮肤偏黑,显得有些土气。
她仍然打着伞,却像是被大雨淋了一样,浑身水漉漉的。发梢和下巴还在往下滴水。
我看了看地上清晰的脚印,蓦地反应过来,这是个水鬼!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口中问着,同时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我叫冯丽。”
女子向着窗口指了指,又再说道:“我在那后边。”
我下意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个肉馅儿脸男人已经背过脸,并且低下了头。
“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