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说:“晓华姥姥去世的第二年,我去坟上拜祭老人家。就见三娃子晕倒在坟前。他是饿晕的,但他给老太太带了供品……虽然都是要来的,但是很丰富。他一口都没动过。”
“一个疯子还知道感恩,对比起来,有些人真是连做畜生的资格都没有。”
我问王警官:“三娃子算是残障人士,相关单位就不能安置他?”
“那次上坟回来,我就着手替他安排了。可是三娃子不肯去别处,就说要守在村里,陪他老婆。”
我诧异道:“他有老婆?”
王警官点点头:“以前是有的。邻村的,也是个智力残障的女人。家里人死后,无依无靠,有那些好心的、脏心眼的一撺掇,俩人就在一块儿搭伙过日子了。听村里人说,三娃子有老婆那会儿,倒是挺正常的。”
“他老婆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听说好像是被外地人拐走了吧。”
王警官叹了口气,“那时候晓华不告而别……晓华失踪,我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哪里会去在意一个女疯子。”
“你应该在意的。”
王警官一怔:“什么?”
“你有没有见过三娃子的老婆?”问话的同时,我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照片。
那照片里的人,居然又再变成了我最初见到的女人模样!
这时看来,女人仍然是侧脸,脏兮兮的,眼神透着闪缩,就像是想看着我们,却又不敢看似的。
王警官回忆说:“我刚来的时候,跟着晓华来这儿,见过那女的一次。可那会儿就只是我竭力要求,想看看晓华长大的村子。她外婆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我看到过那女的,印象很模糊……”
我盯着照片缓缓说道:“短头发,圆脸,鼻子有点塌……一边的眼角……左边的眼角长了个痦子。”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和晓华见到她的时候,她和三娃子就坐在村尾的大柳树底下,三娃子正揪她痦子上长的毛呢……”
王警官两步走到我跟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照片,但显然看到的和我不一样。
这时,我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看看时间,我决定不再耽搁,就只用最直接的方法,把某些怀疑砸实了!
我对着照片说道:“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三娃子生病,被送去医院了,你……你是他老婆?”
照片里的女人快速的点了点头,显得很是战战兢兢。
王警官问:“你在跟谁说话?”
我没理他,又再对照片说道:“你已经死了对不对?你不能说话,但我可以帮你。你……你把脸转过来,正脸对着我……行吗?”
女人用双手捂住了脸,瑟瑟发抖。
无论我怎么说,她都像是有所畏惧,怎么都不肯让我看正脸。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再也沉不住气,厉声道:
“放下手!把脸转过来!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三娃子看病了!他就得死!”
照片里的女人明显一震,急着放下手,转过了脸。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正脸,却被她此刻极度恐惧的表情震慑。
一个智力低下的人,所展现出的神情最是发自内心。
她究竟在惧怕什么?
还是说,她看到过什么恐怖的景象,让她有这种惊惧到极致的目光?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警官声音有些发颤。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瞳孔骤然收缩,“跟我走!”
……
一阵柴火味呛入鼻腔,眼前的景象快速变得清晰。
一间破屋。
破床、破桌椅、墙角堆着小山似的破烂。
一个短发女人,蹲在屋子中间,正手忙脚乱的往一个破铁锅做的火盆里添树枝。
火盆上方,吊着另一口缺口的铁锅,锅里只是水。未滚沸的水面上,漂着一层柴火的浮灰。
“丫!丫丫!”
一个男人含混的声音传来,跟着漏风的破门打开,三娃子跑了进来。
“丫,丫!烧鸡!烧鸡!”
三娃子直接坐在女人身边的地上,手忙脚乱的打开怀抱的一个塑料袋。
我看不清袋子里是什么,只看出鼓鼓囊囊的。
三娃子把手伸进塑料袋,掏出手时,指间捏着一个油乎乎的鸡翅膀,“丫,烧鸡!吃,你吃!”
“你……你吃。”
“我不吃,你吃!”
三娃子硬是把鸡翅膀塞到了女人手上。
跟着,又从塑料袋里徒手抓出各种食物丢进锅里。
我和王警官在旁看的清楚,被续进锅里的,有掺了菜汤菜叶的大米饭、带着明显咬痕的馒头、有肉、也有菜……再然后就是鸡头、鸡爪子、鸡屁股……
“丫!”
三娃子把空了的塑料袋卷起来,放到一旁掖好,回过身,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
“啥?”女人嘴里嗦着鸡翅膀,看着荷叶包。
三娃子两眼放光:“是鸡腿儿!俺今天上饭馆子了,他们让俺磕头,俺就磕,他们把半个烧鸡都给俺了!鸡翅膀给你哈,鸡腿我单掰下来,你……你这就给咱大娘送去哈!”
“昂!”
女人把啃得还剩三分之一的鸡翅膀往锅里一扔,接过荷叶包,起身揉了揉鼻子,“大娘还不要咋办?”
三娃子憨笑:“她对咱好,不要咱的。你别当面给她啊,你给她搁门口,你就往回跑。快点回来哈,我看着锅,等你回来,咱一块吃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