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中,吕信低呼一声:
“下一个阴日清明”
我瞪眼望着刘洪:“也就是说,清明前不能孵化鬼蝶,我爱人会死。”
“你大爷”
蒙超冲上来,狠狠一拳打在刘洪脸上,“三七是去帮你的,你反过来害他和皮蛋报恩我看你是报仇来的”
他还想再打,被我拉住。
我又看了刘洪一眼,蹲到刘一耳面前:
“怎么样才能尽快孵化鬼蝶”
刘一耳面沉似水,沉默片刻,嘴唇刚一翕动,就听房间角落传来“咩”的一声。
刘一耳脸色猛一变,转向叫声传来的方向:“羊”
刘洪同时看向墙角,眼中却是透出狂喜。
方玲和皮蛋的关系极好,刚才听二刘说到皮蛋,也跟着凑到跟前。
这会儿发出叫声的,就是被她放下后,跑到一边的那只羊羔
猴子这回倒是机灵,急着把羊羔抱过来:“这小羊天生缺一条腿。你们说能孵化那什么卵的,不会就是它吧”
刘一耳也似很焦急,连连冲刘洪摆手。
刘洪接过羊羔看了看,将羊羔举过头顶,说话都有点走音了:
“爷真是生魙”
刘一耳瞪大了空洞的双眼:“你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就是就是”
除了这爷孙俩,一干人都不知所谓。
刘洪仍是举着羊羔,转了个方向,和我并排站在一起。
看着他一脸的兴奋,我下意识抬眼一看,顿时吓得猛一激灵。
刚才乍一看到小羊,我本能的生出些许怜悯。
小东西的长度也就比a4纸长一点有限,估计都还没断奶。
羊毛蓬松,显得不那么孱弱,可用手一摸,实际瘦骨嶙峋。
好在精神康健,却因为生下来就少一条腿,放在地上走路不稳,让人看在眼里,心中就不怎么舒服。
然而,就这么一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羊羔,从此刻的角度再看,竟然浑身都透着狰狞
按说羊和狗不一样,除非孕期,浑身的被毛都差不多长短。
把这羊羔抱起来,就发现它肚腹下的毛短的能看见皮。
不光如此,小羊不断屈伸的三足,竟都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最让人骇然的是此刻一双羊眼低垂,半张的羊嘴呈一个非常怪异的弧度。
从下向上看,这哪还是羊头羊脸,分明就是一张凶目垂视、呲着牙的凶人面孔
意识中,吕信也似震惊无比,喃喃道:
“原来真的有生魙”
我顾不得跟他搭话,急着蹲身问刘一耳:
“有了这三足羊,就能让鬼蝶孵化出来”
刘一耳并不回答,而是再次握住我一只手,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孩子,别怪小洪也别怪我孙媳妇儿,他们都是好人当初是我我来找你帮忙如果找不到皇灵遗骨,你你别怪我家孩子,怪怪我”
见他呼吸急促,我脑门筋狂跳,“猴哥猴哥”
刘一耳把我的手抓的更紧,眼神却陡然清亮起来。
然而,他是对着我,但目光却像是朝向远方:
“嘿嘿嘿嘿嘿,姓了一辈子刘,终究也留不下圆满。我到头了也不知道我那些孩子怎么样了老太婆还在不在奈何桥畔等我”
话音一落,头猛然一偏,瞳孔再次快速的扩散
“爷”
刘洪跪地,涕泪横流,连连冲着已然没了气息的刘一耳磕响头。
殡仪馆
我和翟雨田都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又再见面。
在接收了刘一耳的遗体后,她对我和刘洪说:
“逝者的样貌有点特别。你们是想保留他现在的模样,还是想”
见刘洪整个人都木了,对她的话听而不闻,我一咬牙,说:
“我做你的助手,我知道该化成什么样。”
刘一耳享年一百二十七岁,这样的高寿,却没有大操大办。
刘洪说在心里尽孝,不让操办,所以也没通知什么人。
但是,刘一耳去世的第三天,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却早早来了一个人陈祖道。
同样百岁高龄,陈祖道跪在灵前哭得像个小孩儿:
“老哥我这一阵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就觉得要出什么事你咋就走了呢我老哥没了”
我
不,应该说是吕信,和来吊唁的闫冯伟,同样也跪在灵堂前。闫冯伟是我通知的,他前世是林勤恩,应该送刘一耳最后一程。
我虽然没哭,但鼻子有点酸。
当遗体被抬上推车,由刘洪扶着车前端,我扶着车尾进入火化间以后。
转身的瞬间,一袭长衫的吕信面朝着我,凝目看着火化间合拢的门,嘴角抽筋似的牵扯了两下,最终还是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老朋友,咱别论恩仇,只念时光我,真有点舍不得你啊”
逝者下葬,豆腐饭一定要吃。
仅仅只是一桌。
三杯酒敬天敬地敬黄泉。
之后,刘洪面朝我双手捧起了酒杯:
“生魙羊只相当于药引,想要鬼蝶孵化,必须得找到皇灵遗骨。我欠你一条命,必须还。咱们干了这杯酒,明天一早,便出发去寻吧。”
我心情压抑,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多说,只一碰杯,便把酒干了。
豆腐饭是必须的。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
希望逝者死的,大可以借酒意内心庆贺;
眷恋逝者的,借着酒劲哭一通,也就送别了。
酒喝厚了,逝者的魂儿也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