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
我看了看时间,发动了车子。
大雪天,陵园管理员就只在接待处留了电话。
我和方玲顺着小道一直往山上走。
好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我开始怀疑,问方玲:人死后入土为安,不就要去该去的地方了吗
方玲说:那不一定。古往今来多少人含冤莫白而亡,别说落葬了,有些早已尸骨无存,灵魂却依旧在尘世徘徊。一日心愿未了、执念不消,就不会甘愿去轮回。
双山陵园算是离市区最近的一个,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几乎完全覆盖了连在一起的两个小山头。
穿插在小道上,看着两边林立的墓碑,那被积雪覆盖的样子,想到墓中人曾经也在这花花世界或平凡、或fēng_liú、或为人不齿的走过一遭。让人心里不自禁有种尘世如流风人似风中沙的悲凉。
下了一个小坡,我止住脚步,示意方玲朝一个方向看。
那一排墓碑的尽头,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低着头站在一个墓碑后头。
即便没有鬼手带来的阴阳眼,我也已经看出,这个男人极不正常。
走这一阵子,我和方玲身上都积了不少雪。
西装男穿的很单薄,除去外套,里头应该就只有衬衫。
他像是站在那里很久了,可非但身上没有丁点的雪花,身子也一动不动,像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寒冷。
方玲拉了我一下,小声说:“小凡是女孩子,最好不要跟男人有牵扯,不然下辈子和对方还会有纠葛的。”
“哦哦。”
我应了一声,刚要走,西装男像是已经感应到我们的存在,猛然把身体转了过来。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离得远,中间又有风雪阻隔,我看不太清对方的脸。
可是我能看到,他敞开的外套内,触目惊心的殷红,几乎把整件白衬衫都染成了红色
“别搭理他”
方玲急着说了一句,拉着我往前走。
走出一段,我忍不住回头看。
那个满怀是血的男人,仍在向这边看。
女的女的
我不再管旁的,一路急走,一路四下环顾。
“呀”
冷不防,方玲一下滑倒在地。
我想拉她起来,她急着喊疼。
我蹲下仔细一看,一阵头大。
这会儿走的是下坡路,台阶被雪覆盖,有些很难分清。
方玲就是一脚踩空,把脚给崴了。
我要脱她的靴子,她急着阻拦。
见她脸上泛红,我反应过来:“姐姐,这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不是男孩头女孩儿脚,不能摸不能看。”
她这才勉强肯让我替她脱靴子。
我心里纳闷,民国时期不还流行穿旗袍呢嘛,那衩都开到大胯了,不比看脚丫子严重
后来听方玲说我才知道,我认为的那些穿着,多是影视剧虚构的,真正她那个时期的人,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女眷,穿着讲究多了去了。
高开衩的旗袍不是不穿,但那得是在内院,有长辈老人在都是不行的。
拉开靴子的拉锁,在她脚踝上轻轻按了一下,她就疼的直哎哟。
我心说坏了,这怎么还错位了呢。
我倒是跟爷学过正骨,可大寒天在雪地里正骨,又没有药物敷治,过后势必留后遗症。
“得了,我背你。”
我替方玲穿好靴子,刚要扶她起来,她突然食指贴在唇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你仔细听。”
我忙竖起耳朵一听,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时,方玲又拉了拉我,朝着不远处一排墓碑指了指。
见我犹豫,她小声道:“你不用管我,我穿的厚着呢,一时半会儿冻不坏的。”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哭声就越清晰。
走到跟前,循声望去,就见中间一个墓碑后头,一个老太太靠着墓碑,正哭得伤心。
和西装男一样,她身上完全没有风雪给人造成的痕迹,而且,老太太穿的还是死人穿的寿衣
大致判断老太太的年纪,我跑回到方玲身边,低声道:
“是个老太婆,看着至少六七十了就算她肯借阴命,又能借多少”
方玲狠瞪了我一眼:“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阴命多长,得看她冤屈的程度。年纪越大、受的冤枉越深、死的时间不久,这样的魂魄阴命就越久”
我说那行吧,就选这老太太了
方玲幽幽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怎么了
她说:“你没发现,你能听到她的声音吗”
我没反应过来。
“啧,傻小子,普通人是不能直接跟鬼说话,可你不一样啊,既然能听到哭声,就能跟她说话。你先问问她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冤屈。如果她就是跟儿媳妇拌嘴,把自己气死的,哭一阵也就该走了,你带她走那就是犯忌讳了”
“有道理。”
我重又走到那排墓碑,小心翼翼的顺着空隙小道迈了过去。
老太太的哭声已经变小了,但是听着更加让人有些揪心,好像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我走到离她近两米远的地方,轻声问:“老奶奶,你在这里哭什么”
老太太本来是坐在雪地里,斜靠着墓碑低着头的,闻言抬起头,看样貌,不算太慈祥,但也不是那种恶模样。就是普通的老太婆。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