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怡不禁一脸感慨地道:“原本,我们一家是因着我夫君身子不好,才陪他到这山清水秀的乡下来调理身子,却没想到,最后是我倒下了,我真是……”
想起那段黑暗绝望的时光,周淑怡忍不住身子微颤。
“周夫人。”见女子不自觉地又陷入了梦魇中,陈歌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认真道:“没事了,你已经熬过来了。”
说着,露齿一笑道:“而且,你很幸运,因为长的疱疹大部分在身上,脸上几乎都没有留痕。”
很多天花患者便是幸运地躲过了死神,也躲不过痊愈后的麻子脸,古代又没有现代那般发达的整容技术,基本上脸上留下了麻子,便是一辈子的事了。
这周夫人因为患的只是轻型的天花,身上起的疱疹本来便不多,还几乎都长在了身上,因此痊愈后,脸上几乎没有留痕。
周淑怡想起这些天见到的一些痊愈了比没痊愈时还要崩溃的患者,顿时忘却了先前的痛苦压抑,暗暗松了口气,确实颇有几分庆幸。
更别说,还有那些没有熬过去最后死了的病患呢!
她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不由得暗暗感慨,这般良善能干的女子,难怪连一向高傲的东阳也对她另眼相看!
她心头微动,笑着道:“对了,我瞧陈大夫一直待在常州照料我们这些病患,不知道你家里人可会忧心?陈大夫这么年轻,应是……还没定亲吧?”
陈歌微微一愣,不晓得她怎么突然问起那个,眼神有些躲闪地道:“嗯,是还没定亲……”
她这回来常州不好暴露身份,因此梳的是少女髻。
本来她一个女子来到常州帮人看诊已是够奇怪了,若她还梳着妇人髻,只怕会无端惹来不少目光和猜测,干脆就梳了少女髻。
周淑怡却显然想到了别的地方,看到她这难得吞吞吐吐的模样,眼眸中掠过几许怜悯,“若你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陈歌看着她这模样,有些窘。
她不会脑补了一堆爹不疼娘不爱的悲惨少女独自讨生活的戏码吧?
就在这时,张景在另一头唤了她一声,陈歌连忙道:“周夫人,我先去忙了,我就在隔壁的医舍,你有什么事情,唤人来找我便是。”
说着,站起身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看着女子忙碌的身影,周夫人又是感慨又是可惜,“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出身是差了些……”
虽说她十分欣赏陈大夫,但以她的出身,要嫁给她家侄儿做正妻,还是有些勉强了。
但以这女子的性子和能力,让她做东阳的侍妾,又似乎太委屈了些。
她自然不像她那个傻儿子那般天真,昌家虽只是一介商户,但却不是普通的商户,自有它的傲气在。
周淑怡不禁微微皱眉,脸上现出了几许为难。
……
陈歌自是不知晓周淑怡心中所想,虽说村子里的天花病患已是比一开始减少许多了,但村子里一天还有病患在,她就一天不可能真正闲下来。
好在吴承谦他们前几天牛痘种植成功后,也进来帮忙了,她才摆脱了一开始忙得脚不沾地的状况。
就在她跟张景讨论其中一个病患的情况时,医舍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狂喜的少年嗓音响亮的、清晰地回荡在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君侯……君侯要来了!各位,外头的人都在说,君侯明天要进到我们常州来啦!”
“我们常州这回真的有救了!我们常州真的有救了!”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所有人的反应几乎都是先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猛地迸发出一阵仿佛在沙漠中走了多日终于见到了绿洲的人的狂喜,和不敢置信。
“君侯来了?!”
“君侯真的要来了吗?!”
“喂,你听到了没有?君侯……君侯真的要来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在喝彩,在喜极而泣,便是那些依然身患重病的人,脸上也绽放出了这么多天来最明亮的光彩。
仿佛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活在黑暗中的人,乍然见到了光明。
陈歌也不自觉地被这种气氛感染了,环顾了四周围一圈,心头有些动容。
她头一次这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魏远肩膀上的重量,不管是百姓此刻的狂喜,还是他们最开始的不信任和怒骂,都是因为,他们对他有所期待啊!
因为他们在渴望着他的保护,所以才会在身陷绝境时用世间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也在终于见到光明时,用最虔诚的心去歌颂他。
百姓的心思便是这么简单。
而这样的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是了不起的。
看到对面女子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和流光溢彩的眼眸,张景心里欢悦之余,忍不住产生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黯然。
这般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也终归是要结束了呢。
……
就在全城的百姓都在欢欣鼓舞的时候,常州城某个远离街道的院子里,依然是一阵仿佛与世隔绝的沉寂。
忽地,这阵沉寂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
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厮匆匆跑到了最里头的房间外头,伸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润闲适的“进来”后,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行礼,便一脸掩不住的震惊和不安道:“郎君,奴……奴听说,那魏侯明天便会进到这常州城来了!”
房间里依然是一阵烟雾缭绕,因着这阵烟雾,坐在角落阳光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