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揉了揉仿佛要滴出血来的耳垂,嘟囔道:“什么叫回来继续……”
她不禁开始发愁了,这才刚开始呢,接下来的八个多月,要怎么过啊。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蓝衣走了进来,脸红红地道:“夫人,您没事吧?”
老夫人过来后,钟娘便到了她那边服侍,夫人身边暂时只剩下她一人。
钟娘千叮万嘱,夫人现在是特殊时候,万万不能让君侯乱来,方才她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都要急死了,正要豁出君侯叫走了。
陈歌看到她这模样,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道:“我没事。”
顿了顿,她轻咳一声,“我跟君侯都知道分寸,你们放心。”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从浔阳那边传来的急信到底是什么。
按理来说,他们已是退出了姬无川跟谢兴间的斗争,河对岸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才是。
陈歌的眸中,悄然掠过一抹冷然。
除非,那边发生的事情,涉及到了他们这边的利益,他们无法撒手不管。
蓝衣听到陈歌的话,暗暗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道:“夫人,白先生这么晚把君侯叫过去,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
她眉头微皱,满脸忧愁。
他们明天好不容易要回冀州了,她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夫人跟他们分离的那半个月,实在让他们太伤了,她如今想起,还有些后怕。
若不是萧将军,他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夫人。
陈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不过,总归不会是无法解决的事情。”
她本想等到魏远回来再睡,但一直到月上中天了,魏远还没有回来,蓝衣又不停地催她去休息,陈歌只能先上了床。
头挨上柔软舒适的枕头,便是她有心多撑一会儿,也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那双手上略有些粗糙的茧子弄得她的皮肤痒痒的,是熟悉的感觉……
“夫君……”
陈歌下意识地握上抚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睁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的魏远。
旁边点燃了一盏油灯,暖黄色的光线稍微柔化了他脸上过于冷硬的线条,显得他整个人更为清俊舒朗了。
她眷恋地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嗓音还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回来了。”
“嗯。”
再刀枪不入的心此时也要软成一块豆腐,魏远把她抱到了腿上,低声道:“这盏灯是为我留的?”
“嗯。”
陈歌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点了点头,是她让蓝衣不要吹灭这盏灯的,“浔阳那边传来的急信是什么?”
她便是睡觉了,也心心念念着这件事。
魏远默了默,嗓音微冷,“姬无川要从肃毅伯世子那里调五万兵马攻打谢兴。
我们在浔阳的探子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快马加鞭赶来通报,但当天晚上,姬无川也命人八百里加急给肃毅伯世子传圣旨。
亳州比庆州离浔阳近,只怕现在,圣旨已是传到肃毅伯世子手上了。”
他本不想跟陈歌说这些烦心事,但他太了解自己妻子,他越不说,她只会越在意。
要从肃毅伯世子那里调五万兵马去攻打谢兴?!
陈歌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脸荒谬地看着魏远,“他疯了!”
肃毅伯世子本便是在苦苦撑着,这时候调走五万兵马,无异于直接判了他们死刑啊!
魏远脸上一片冷肃,“姬无川知道了胡人突袭坊州时用了攻城车,他觉得是谢兴勾结了胡人,勃然大怒,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下了这个决定。
如果肃毅伯世子失去一半的兵力,他绝对撑不过半天,更别提,胡人皇庭已是派了五万兵马南下,不日便会与完颜钦率领的军队汇合。”
胡人明显打算一举攻入大楚内部。
陈歌不禁拽紧了魏远的衣服,轻声道:“夫君,你要出兵帮肃毅伯世子,是吗?”
先不说肃毅伯世子是他亲舅舅,若是真的让胡人在大楚扎根,受苦的只会是大楚的百姓。
魏远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何况,唇寒齿亡,胡人的贪婪又哪是几个州便能满足的?他们是具有强烈进攻性的民族,他们要的是整个大楚!
一旦等他们在大楚站稳脚跟,下一步要对付的,便是与他们地盘相邻的魏远!
可是,如果魏远发兵了,他的位置也十分尴尬。
到时候打退了胡人,他是顺理成章地占领几个州呢?还是单纯打退胡人就退兵?
姬无川到时候又会作何反应?他这样出兵,姬无川恐怕会认为他出兵的原因之一是救肃毅伯世子,到时候不管魏远退不退兵,肃毅伯世子的处境也很难做,定会引起姬无川的忌惮。
这些问题想想便棘手。
无解,实在无解,最无解的是,姬无川到底怎么会突然发疯!
陈歌忽地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魏远道:“夫君,姬无川是因为那三架攻城车,所以怀疑谢兴勾结胡人,可是,那攻城车不可能是谢兴给胡人的!”
魏远的脸上没有意外之色,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层面,“谢兴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破绽。
这是一个局,设局之人心思之巧妙,埋线之深远,让人惊叹。
白先生说,这种肆意玩弄人心的局,很像刘徐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