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看了文正皇后的手札后,我便时时刻刻把凤凰玉佩和夜明珠带在身上,连梦中,都在逃离皇宫。
但我不敢,虽然借用密道,我也许能不连累家人离开,但万一呢?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连累到家人,我也不能这样做。
而且,我不像阿歌你,有那么厉害的医术,不靠任何人都能养活自己,也无法再回到林家,也无法再嫁人。
这样想着,我似乎也只能留在宫中了。”
女孩子双手捧着下巴,明明在说着那般悲凉绝望的事情,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淡然。
陈歌立刻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其中一个信息,“为什么你说,你无法再嫁人?”
林婉清神色有些黯然,“再怎么说,我也是嫁过人了,很少有人家会不介意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罢?
便是我隐姓埋名嫁给了别人,以后一旦被人发现真相,也许还会连累我嫁的那个人。
最重要的是……”
瞧她说的,显然以前确实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陈歌不自觉地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经过这一遭,我已经不想再去想嫁人的事了,阿娘说得对,女子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我的第二次投胎好像有点失败,现在好不容易解脱了出来,实在不想再去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林婉清眼神认真,说着说着,忽然扬唇笑了笑,“瞧我说的,好像我真的要再嫁人似的。
阿歌,你不知晓,我这次误打误撞跟你们离开了皇宫,这几天,我不用再伪装着生活,不用做什么都在一堆宫人的监控下,突然觉得,自由真的好宝贵。
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家人,看看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阿歌,你也很担心燕侯吧?”
陈歌见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在心里为萧长风默哀了一下,微微垂下眼帘,把手轻轻地搭在了小腹上,道:“说不担心是假的。”
他担心他冲动这下会做出什么来,更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当天的浔阳乱成了一锅粥,魏远不管在谢兴还是晋王眼中,都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某个方面来说,他比她更危险。
只是,再担心也没用,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林婉清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弯了弯眼眸。
阿歌的孩子,也是她的小表侄,命运也是奇妙,竟然把他们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连结在了一起。
“燕侯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定然会很高兴。”
虽然她没有怀过孩子,但印象中,阿娘有了弟弟妹妹时,阿爹能高兴得连喝三天三夜的酒。
陈歌也不自觉地有些出神。
魏远会高兴吗?
应该会吧,毕竟他可是在他们圆房那一晚,便心心念念着要一个孩子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这种敲门方式是吕闻特有的,陈歌回过神来,道:“进来吧。”
吕闻推开门,把午膳端了进来,放到床边的矮几上,面带喜色道:“夫人,方才孙大娘跟我说,她女儿和女婿明晚会从县城过来,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外头的消息。”
这无疑是这几天最好的消息了。
陈歌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喜悦之色,道:“那你明天去打听一下,回来把情况说与我听。”
“是!”
……
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果然有一对年轻夫妇来了他们借宿的农家。
吕闻听到前头传来声音,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往前厅走去。
还没走到前厅,他就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不由得微微一愣。
随着他慢慢走近,前厅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娘,你帮我骂一骂夫君!最好把他骂醒!你问问他,他好端端的去投什么军?是嫌自己命太硬吗?
朝廷到如今还没大规模征兵,我们就该偷着笑了,你还上赶着去送死!”
“青儿,你不懂,我不是去送死,我是为了咱们大楚啊!
如今大楚内乱不断,可恶的胡人趁虚入侵,然而新帝完全没有集中兵力抵御胡人的意思,再这样下去,咱们大楚就真的要完了!”
吕闻的脚步猛地一顿。
胡人竟然入侵了!
他们挑这个时候,只怕是有备而来!
方才说话那个女子又开口了,嗓音暗哑,“我才不管大楚怎么样,我只知道你不能去!
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才出生没多久啊!要是你有什么意外,你要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青儿……”男子的声音弱了一些,只是里面坚定依旧,“我已是下定决心了,国难当前,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国土被外族人践踏。
如今谢丞相带兵占领了漓河以南的六个州,新帝派人全力围剿谢丞相,那些奸猾可恶的胡人定然是知道了这点,才选择这时候南下!
偏偏如今司徒大将军统治下的地盘还没结束内乱,胡人把那几个州当做切入口,一路势如破竹,不日就要到达漓河以北了。
青儿,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安全回来,你知道的,这里才是我的家……”
谢兴带兵占领了漓河以南的六个州?
吕闻的眉头越发紧皱。
看来,这回浔阳动乱,最后胜利的是晋王。
只是,他也没能斩草除根,竟然让谢兴逃了出去。
如今,那群胡人又来凑热闹。
一直摇摇欲坠的世道,终究还是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