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太子俯身在纸上勾勾画画,看似专注,实际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桌案边趴着的妹妹身上。
朝阳公主叶语讲得兴起,瞥见大兄纸上写的那些关于政务的晦涩字句,滔滔不绝的话语硬是憋住。
她这明显的停顿,惹来太子的侧目,不由得笑着问她。
“怎么了?不继续说下去吗?”
“哥哥,我在这里是不是影响你处理政务啦。”
看着妹妹小心翼翼的神情,太子心里一痛。
他的妹妹本来应该是最尊贵无双的嫡公主,偏偏因为母亲早逝,而养得内向胆怯,眉间总是挥之不去的郁色,看得他心忧不已。
而他生来便是嫡长,顺理成章正位东宫,自开蒙起边兢兢业业,无时无刻不在刻苦钻研学习,生怕行差踏错堕了太子之名。
却不慎忽略了幼小瘦弱的妹妹,要怎样才能在这虎狼环伺的后宫挣扎活下去,她如今养得这般性子,还不如贵妃出的公主骄纵明亮,也多是他的过错。
若是母亲还在,若是他早早得知真相,若是陛下对他的嫡女有半点怜惜……
这许多的若是要是成真,妹妹无论如何也不该养成今天的性子。
她该是这长安最明亮的宝珠,该是无忧无虑的嫡公主,该是骄纵放肆的小娘子。
太子沉下心思,丢开毛笔,伸出手掌拍拍叶语的发顶。
“不影响,哥哥厉害着呢,可以一心二用,一边处理事情,一边听你讲话。看,哥哥还记得你刚刚讲到哪儿了,是不是在说那北山神女前往老柳村,平息民乱,给了村里百姓一条生路?”
叶语眼睛亮晶晶的,还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其实太子是真的将妹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不止是在听故事,还是在想老柳村的事情,为何他堂堂太子,竟然先前完全不知道此事?
若不是因这北山神女的故事,如风吹草原般传遍整个长安城的角落,怕是他迄今为止都不会知道,在长安外的某个村落,有百姓逼得无处求生。
不过背后的事情,是他需要考虑的,现在太子更想关心妹妹,便暂时将这些事情搁置在侧。
叶语细声细气继续讲起北山神女的故事,说起北山神女现在住在那原本荒寂的城外北山上,因为她的到来,整座北山鸟语花香、花开不败,堪称人间仙境,不知道多少人都想去拜访。
“那你也想去吗?”
太子果然猜的不错,叶语小心地点头附和。
“嗯,我想去。”
“好,那哥哥便派人送你去那北山上见见神女可好?”
叶语顿时笑眯了眼睛,像个小猫儿似的。
太子也连带着心情变好,他问叶语:
“若论神人,国师还是陛下亲封,为何你对他很是抗拒?”
太子还记得在某次宫宴,他携叶语前往赴宴,路遇国师,本来是正经地问候招呼,他还想以太子身份与父亲看重的国师寒暄两句,却发觉妹妹跟小动物似的往他身后藏了藏。
她的动作很细微,太子却注意到了,便两三句带过,和国师道别后,才去问妹妹发生了什么事,妹妹摇头说有些冷,他信以为真,只叫婢女为她添了披风。
现在想来,那时候叶语对国师就颇为不喜,这倒是让太子很是惊讶。
这次被问起,叶语莫名地没有隐瞒,而是撇着嘴说:
“我不喜欢那人。”
“为何?”
“看上去怪怪的,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冷透了。”
叶语对哥哥没有防备,几乎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太子听得深思片刻,才笑着含糊揭过,此后没再提国师之事。
倒是叶语想起某次从兴庆宫回来,路经宫门的时候,看到国师和二兄齐王叶讴站在一起说话,两人身上都有种莫名的阴冷血腥气,叶语不喜,远远绕开,对方也没发现她。
现在想来,那两人倒是一般的令人厌恶。
叶语摇头,重新想起北山神女,不由得心生向往,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她。
叶语思绪联翩的时候,太子也在想北山神女,同时也在想国师。
他思索着,最近陛下对国师是不是太过看重。
陛下本就不是会信任人的性子,对国师已算特殊。
这样下去,国师一手遮天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犹豫片刻后,做了决定。
后宫不比朝堂乃至宫外消息灵通。
当有人想要封锁消息,不让景元帝知晓的时候,稍费心思也总能做到。
无人在景元帝面前提起半个字,景元帝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北山神女。
直到太子亲自在景元帝面前提起,用的理由还顺理成章,说是想要给拯救一个村子的北山神女以封赏,彰显陛下德行。
听他话里话外的言辞,都很符合太子此人给人的印象,也让听到的某些旁人面露不虞,几次欲言又止试图打断。
景元帝听完,本来是兴致勃勃的时候。
谁知太子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说:
“陛下,切不可盲目相信这些山野之人!老柳村之事还没有定论呢,当日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是口口相传,无人能拿出证据,村民发现果林也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非要扯到劳什子神女身上简直是胡扯!请陛下三思!”
景元帝从不是个能听进劝的性子,有臣子越是反对,他倒是越想了解一下。
没等他开口,率先提起此事的太子站出来说:
“不如问问国师如何,听说国师曾去拜访过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