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避暑宴,或者说是青山文会,就是在临湖的水波殿开的。
水波殿是专门用来举办各种宴会的,为了方便欣赏景色,顶上有瓦却四周无墙,十余根红色圆柱子撑起了这座碧瓦朱甍。
此时水波殿内,来人已经不少了。
原本由魏王、朝阳公主主持的避暑宴,就邀请了不少世家贵女、王孙公子出席。而原本由国子学生举办的文会,也叫来了大批的同窗好友,清流文人。
于是,这场文会变得越发盛大,男客在左,女客在右,食案依次排列,端着酒水佳肴的宫婢们鱼贯而入,低调安静的皇宫宦官侍奉在侧,中间空地则有舞女捧着刚摘来挂着露珠的娇嫩荷花翩翩起舞。
姜羲踏入时,便看到锦绣盈目,满座花色,还有荷花香风隐隐。
“姜九郎?”不知道是谁认出了她。
满座皆寂,歌舞与丝乐也被打断,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姜羲看来,浪潮般的目光似要猛烈拍打风雨飘摇下的小船,其中间或夹杂着不满或敌意的眼神。
姜羲对那些不满敌意恍若未觉,也没有被浪潮拍翻。
因为她不是小船,她是横海巨轮。
“诸位都在啊,姜九是不是来得有些晚啊。”姜羲越过了那些敌意的目光,来到熟悉的少年们面前,大多数是奔星社的成员,还有她进了国子学后打过交道的同窗们。
姜羲一动,不少与她熟识的少年也跟着嘻嘻哈哈起来。
“的确来晚了,记得先罚酒三杯啊。”
“是极是极,必须罚酒,而且不止罚酒。”
“要不让九郎让我们抚琴一曲?”
“这个也不错啊!”
少年们哈哈大笑着打趣姜羲,姜羲连连摆手拒绝。
“我可不会抚琴啊。”
少年们便吵嚷着要姜羲用别的来补偿,光罚酒可不够。
一群人笑闹着活跃了暂时凝滞的文会气氛,像是冻结的冰湖重新开始流转,有些人或多或少都被忽视了。
不少敌意是来自女宾区的,实在是宁十九郎的仰慕者太多,听闻不知打哪儿来的乡下野小子竟然敢与十九郎墨斗,这些仰慕者都心生气愤,定要来看看这野小子长个什么鬼样儿。
结果一看——
“那便是与宁十九郎墨斗的少年啊,瞧着挺俊俏的。”
“是啊,看上去似乎也不必十九郎差呢。”
“你们胡说什么呢,也不知哪儿来的乡下人还想与宁十九郎相提并论,你们长没长眼睛啊,连提鞋都不配!”
“宁十九郎赞了她的字啊,说明也是对她心悦诚服吧。”
“定是外面人乱传的!”
“可宁十九郎还为了她,今日要来青山呢?”
“胡乱的人嚼舌根罢了!”
“那我们为什么坐在这里?”
少女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一下子被掐住了——是啊,如果宁十九郎不会为了那名国子学的少年而来,她们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的青山文会上呢?
此时,姜娥与姜桃、苏雨霞也姗姗来迟。
她身为县主,自然安排了靠前的位置,姜桃、苏雨霞沾了她的光,也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姜娥在人群中看见几张熟悉的脸,都是叔伯家的姐姐妹妹们,其中几人与她一样都是县主之尊。
她没想到小小的青山之会,这些皇族姐妹竟然也到了,不得不走上去见礼。
“宁平你也来了。”这些表姐妹对姜娥的态度有些冷淡,点点头后便没有再理会她,态度颇有些怠慢。
也难怪,按照柤制,唯有亲王的女儿可以封县主,姜娥的生父是国公世子,继父是南宁侯,母亲是长公主,怎么也不该封县主的,偏偏太后下了懿旨,也没人敢反驳什么。
可同为县主的表姐妹们却对姜娥亲近不起来,姜娥是长公主的女儿又如何,她们不也是亲王的女儿吗?何况长公主对姜娥向来不上心,怠慢就怠慢了。
遭逢了冷遇,姜娥看不出多少羞辱和失落,她依然微笑着,高贵又自持。
姜娥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后,姜桃突然靠近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
“四妹妹,你有失仪态了。”姜娥收回了衣袖,慢腾腾地将它整理好。
姜桃缩缩脖子,小声靠近她道:“我是看见我们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个人了,就是后来跟着魏王走了的那个少年。”
姜娥旋即抬头。
山道上的少年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今日出现在青山的少年少女基本都是来参加文会的。可姜娥看到了什么,那少年竟然被一堆人簇拥着,殿内的人也或多或少地都在看他。
姜娥的心思瞬间沉下,回忆起山道上与那少年相争的一幕——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在山道上的言辞是否会被少年记恨?
念及此处,姜娥看姜桃的目光也有些淡淡的不悦了。若不是姜桃不依不饶,她不可能会跟那少年闹僵,道完歉就结束的小事。
“那少年似乎是江南来的姜九郎……”身后传来小小的声音,原来是表娘子苏雨霞不知何时也靠过来了,她见姜娥和姜桃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缩起肩膀,娇柔轻声道,“我刚刚听附近的女子都在说,宁十九郎就是为了那少年才来青山的。”
姜娥稍稍释然,哦,原来只是个少年天才。
“听说那姜九郎是大儒三希先生的关门弟子。”
姜娥重新拧眉,就是那位连皇帝舅舅也要礼遇相待的三希先生?
姜娥很快作了判断,睨了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