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落下了东西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忘记。
若是故意不要,就算不上忘记,那叫做丢弃。
丢弃的东西时时刻刻都会记着,但是绝不会再回头找寻。而忘记的,却总有再能想起来的一刻。
这一刻可能是马上,也可能是几天,甚至可能是十年。
但是无论多久,他们终究还是会想起来的。
就好像有的人想见,但不该再见。
有些人并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
掌柜,小二,厨子把这些都看的很清明。
若是他们当真不要,自己也定然不会去收拾。
就这样摆着吧,反正散在地上也不碍事。
因为根本没什么人会来,自然也就不会碍事。
那他为什么还要蒸一锅大米饭呢?
只因为他想。
他自己并不饿,饿也吃不了这么多。。
他也卖不出去,即使到了所谓的饭口也卖不出去。
只是前面错听了汤中松的话,却是勾起了他想蒸一锅大米饭的心。
自我满足,仅此而已。
为何这会儿他听那东西落地的声音如此清晰,但是却听错了汤中松的话?
只因为他不想。
他不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兴趣去听清。
但是这声音偶尔还是有漏网之鱼会钻进来,让他不得不听到。
他为此着实恼火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静静的抽完了这一锅烟草,看着外面的大风骤起骤停,却始终没有听到有人回来取那物件。
说到底,他也不是本地人。
只是来的比较久,相对于汤中松和张学究来说,却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他也有名字,虽然他的身份的确是掌柜,小二,厨子。
但是他的名字连自己都不曾提及过。
镇上的人也只是叫他“喂!”
若是一声没有答应,那便再来一声“喂!”
两声,他必定回答。
若是两声都没有回答,那就是他喝醉了。
他一个月只喝十天酒。
那十天开不开张,做不做饭,全凭运气。
运气好,喝得少,酒醒了,就开张。
运气不好,喝的太多,酒没醒来,就不开张。
虽说是凭运气,可是前来碰运气的人却寥寥无几……
整个后堂里只有一把刀。
切菜,砍柴,杀猪,屠牛,宰羊,都靠这一把刀。
看刀的造型,却是和一般的柴刀相差无几。
只是刀身被厚厚的红锈包裹着。
又是切菜都会带下来一片片斑驳……
但是他不在乎,反正他做的饭菜也么有那么精细,重油重酸重辣,就算是那几乎问鼎天下厨艺的马文超都不一定能尝出来差别。
他用柴刀的刀尖把烟锅里的烟灰一点点全都掏干净,而后蹲底身子对这那瘸腿大雁一吹。
看到它不满意的乱叫着逃回自己柴堆后面的窝时,他又嘿嘿的笑了。
终于,他决定到前面去看看。
虽然他看事很清明,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所在乎的东西。
汤中松与张学究二人,先前在谈话中反复提到了定西王城这四个字,这便是让他在乎的东西之一。
看到他离开后堂,那大雁便又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扑棱棱的飞到灶台上,在他刚刚倚靠的位置撒了泡尿,随后又扑棱棱的飞下去。
就这么两扑棱,却是把他的那把切菜,分肉,砍柴,挖烟灰的刀扑棱到了地上。
摔落在地后当啷一声,磕掉了刀身上的些许锈迹,露出了一星寒芒。
虽然只有一星。
但却是比正午时分的太阳都要明亮。
太阳的光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全。
但这一星寒芒却让人战栗而冰冷。
比铁钉更细,更尖锐,犹如一把锥子要刺破你的眼睛。
他走到前厅看到果然有一个行囊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朱漆木盒呆呆的有些出神,随后从墙边拿起一把扫帚将这几件物品都扫成了一堆。
他依旧任它们摊在地上,根本不愿意伸手去捡起。
扫帚扫过那朱漆木盒,确实不小心把盒子的抽拉顶盖划开了。
里面的一封金色帛书掉了出来,被风吹得展展的,倒贴在他的腿上。
他把扫把调转过来,用扫把杆把那帛书挑起来,塞回木盒里。
那帛书叠的严丝合缝,连一个折痕都没有错位。
即便是操纵这如此长的杆子,他也能完成这般精细的活计。
就凭这一点,他已经对得起张学究所说‘不是一般人’的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