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也不在端着,而是垂了下来,酒杯倒在地上,血酒顺着土地渗透进去。
本来刘睿影以为,所有的矛盾都指向在木屋中喝酒的第五人,但现在看来,第五人也已经横尸于此,却是把先前的推论全部掀翻。
胡希仙的剑气所致,内院中厅堂的门悠忽一下打开。
从这里走到厅堂只有几丈远的,但现在刘睿影却心生退意,无论如何都不想走进去。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诡异,出乎意料之外。
回过神来,胡希仙已经登上了厅堂门口的阶梯,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嗓子:
“可有人在?”
自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厅堂中一应家具摆设的很是妥当,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垒摞着许多名人发帖还有酿酒之道的书本。
一对质地极好的端砚,内里还有未用完干涸的墨汁。
案子右边的博古架上,设着三尺多高的一个汝窑花瓶,里面零零总总,插满了从院子里摘回来的稀罕花儿。
尤其是居中一个,刘睿影看着都可人不已。
在一众蔷薇的簇拥下,一朵枝叶好似紫水晶的黄白菊居中闪耀,这种色泽与搭配,就算是在擎中王府里却是都没有见到过。
厅内的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不知是谁的手笔,在画的左右,乃是一副对联。其词云:酒后高歌,听一曲铁板铜琶,唱大江东去;茶边话旧,看几许星轺露冕,从淮海南来。
画下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刘睿影看到正中的桌子上还摆放着茶具,伸手一抹,茶壶虽已冰凉,可烧着橄榄壶的小火炉还未彻底熄灭。
这样的火种若是埋藏在灰烬中,可以保存好几个时辰,故而也无法判断这屋子里有人喝茶的时间。
他仔细数了数,总共有九只茶杯,其中四个茶杯里还有茶汤,其余五个干干净净。
从中都城出发前,凌夫人就曾对刘睿影说过,胡家虽然依仗酿酒立足,但历代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家主不准饮酒。
胡家中人上到耄耋之年,下到垂髫小童,人人擅饮。家主不得饮酒这条规矩,着实是奇怪异常。
不过从胡家立家开始,一直延伸到现在,还没有一位家主敢于破了这个规矩。
这其中的原委,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
“你爹是不是也不喝酒?”
刘睿影试探性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胡希仙吃惊的说道。
她一直觉得胡家中人不喝酒,或是酒量不好,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
所以当她知道自己的亲爹,在做了胡家家主之后,却是滴酒不沾,她一度对其疏远、抵触。
后来全家上下一致觉得胡希仙疯疯傻傻,这种疏远与抵触才颠倒了过来。
有些毛病不是在小时候就能看出来的,而是随着成长渐渐暴露。
胡希仙记得小时候,她爹还不是族长,每天都喝酒喝得极为放肆。
刘睿影惶惶脑袋,挺直了思量,他觉得自己想的越多,反而和真正的因果相差越远。
大厅中只有一道侧门。
刘睿影不留神,胡希仙已经从侧门中闪出身影。
侧门连着的是一条“回”字型的走廊,雕栏玉砌,修建的极为精美。一步一景,将庭院深深衬托的淋漓尽致。
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
爱。在黑纱帐的起伏下,也都觉得摇摇落落,似是追忆故人之态。
但黑纱帐上的血珠却要比白花瓣上的更为醒目。
刘睿影觉得头顶有些湿润,伸手一抹,却是从黑纱帐上滴下来的鲜血……
走廊之间有三条汉白玉堆成的小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处。
刘睿影扫视一眼,看到三条小路最中间的那条,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他招呼了一声胡希仙,便当先走了过去。
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果然还是一具尸体,脑袋照例被砍下,但却齐整的摆放在脖颈之上,从上面看去,只有一条血线。
刘睿影发现这具尸体的穿着打扮和先前的很是不同。
他身着绫罗,胸口正中央还有个用金线攒成的“胡”字。
腰身左右各挂着一把刀鞘,双手紧握在刀柄上,刚刚抽出了三分之一的长度。
“这是胡总管!”
胡希仙看到此人的样貌和穿着后,惊呼道。
“胡总管?是胡家人?”
刘睿影问道。
“这里的人都是胡家人。”
胡希仙回答道。
她显然误解了刘睿影的意思……
胡家和欧家一样,都会顶起招揽许多外姓之人入了家族,从事各种活计。
刘睿影从胡希仙口中听到此人姓胡,以为是胡家本家之人。
“胡总管不算本家……不过是凑巧姓胡罢了。从我记事起,他就是胡家的大总管,跟随了两任家主。前一任家主是我伯父,意外生了重病,又膝下无子,便将家主之位传于我爹。胡总管便又鞍前马后的跟着我爹,几乎是寸步不离。”
胡希仙说道。
刘睿影听出她语气之中的伤感。
他不知道,胡总管算是胡家中为数不多还愿意真诚对待胡希仙的人。
旁人都觉得这小姐疯傻,连她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