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东西好似都是一个风格,亦或是用同样的材质所打造。
他打开罐子,从里面冒出一股子浓郁的花香。
并不是湿润、新鲜的花香,而是略微有些腐败。
当他从罐子里拿出这香味的来源时,刘睿影认出这是极为少见的
椴花茶。
他把用罐盖当做计量,然后把茶叶倒进一只小碟后倾入开水。
装开水的壶,和装茶叶的壶一模一样。
不过对于茶叶和开水而言,根本不用担心混淆。
反正都是要冲泡在一起,不分彼此的。
干燥的花梗在开水的泡发下,变得弯弯曲曲。
花梗处,梗梗相勾的不断舒展开,组成一幅幅荒诞不经的图案。
有一朵,似是还未干燥的彻底,从其中绽出一星苍白色的花蕊来,像是人为故意点缀上去的。
大部分的花朵,还是因为干燥脱水的缘故,失去了本色,或者改变了原貌。
有些花梗上还残存这些许叶片,被开水一烫,顿时变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片。
光透过水,照射在这些碎片上,和飞虫透明的翅翼一模一样。
这些碎片却又彼此之间纠葛在一起,练成一大片,如同被编了一般。
这种花茶之所以稀有,是因为每一朵的形态都不一样。这也就成了一种检验真伪的方法。
而他的茶汤,却是灰色的,上面浮着一团团细小的泡沫。
紧接着花梗最末端,就会有微弱的绿。
和初春时,冰雪刚刚消融后,枝头绽放的嫩芽一样。
花朵呈现出圆月形,在开水的冲泡下,绽放出怡人的玫红色。
这是唯一种在干枯后,遇到水,还能回归本色的花。
玫红渐渐变深,成了嫣红。
透过水的反光,把细梗托着的花蕊,衬托得金灿灿的。
这人轻轻晃动着茶杯,不断波动的光影,还折射在了刘睿影的脸上,偶尔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这反光也成为一种标记,证明这些花朵在未曾被采摘、晾干前,是多么的斑斓动人。
茶香溢出。
这些花朵曾经在黄昏时,挂在树上,也曾散布过醉人的芳香,现在这宜人的色泽犹如的烛光般,仍然保留着昔日的颜色。
只是已经不再那么显眼,变得半明半灭,昏昏摇曳,宛如时近黄昏。
“还记得我吗?”
这人突然开口问道。
嗓音嘶哑的听起来像是嘶吼。
但他的风帽还未从脸上去掉,刘睿影根本无法从声音上就辨认出此人的身份。
刘睿影只能沉默。
但此人似是毫不介意,根本不管刘睿影是否会回答自己的问话,却是自顾自的喋喋不休起来。
“这种茶我以前也没有喝过,只是听别人说它很少见,很稀有。我从来都不喜欢喝茶,不是因为不好喝,是觉得太麻烦。喝茶必须得要先烧水,对于水的来源好像还有极为苛刻的要求,什么山泉水、无根水之类的,我都不懂……”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刘睿影看到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似是吞咽了一口唾液。
“除了水之外,还得有炉子,有水壶,有茶壶。这些东西缺了一样,喝茶的感觉好像就变得不完全起来……所以这件事对我而言,却是形式上大于实际。喝茶并不是为了解渴对吧?”
这人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刘睿影知道他仍旧不是让自己回答,只是在自言自语的过程中用了个疑问的语气而已。
“我要喝茶的时候,一定是我渴了……但等泡好了茶,要么被渴死,要么就是已经渴过了头。不对,口渴和饿肚子不一样,饿肚子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直接昏倒过去,但口渴的感觉应该始终都是那样,甚至还越来越严重才对。”
说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宽大的袖口中露出了一截手腕和小臂。
刘睿影看到他隐藏在大氅下的皮肤上,全都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疤痕。
这种痕迹刘睿影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鞭痕,还是浸过水的皮鞭,才能在人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不过普通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鞭痕?
即使是中都查缉司或是诏狱中的犯人,挨鞭子的部位也往往都是背部。
没有人会选择抽打手臂。
因为手臂上的皮肤总是要别处厚实的多,而抽打的目的就是为了造成最大的痛苦。
唯有痛苦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破碎一个人的坚持和骄傲,甚至让他彻底放弃做人的尊严,像一条野狗般,蹲在地上,对旁人丢弃过来的一根没有任何肉丝的骨头摇尾乞怜。
当他的手放下后,刘睿影的目光又接着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双手的手背处,相同的位置,有个浅淡的疤痕。
这道伤口,一开始刘睿影还并未察觉,现在却是越看越醒目。
手虽然是最容易受伤的位置,但很难有人会伤在手背上。
接触外物的位置,都是手指和掌心。
手背高高在上,根本不会有什么可以伤及的原因。
他眼看刘睿影的精神都在自己的手背上,却是也不自觉的用双手开始互相摩挲。
“你是说这里啊!也对,当初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这伤疤,你觉得奇怪是正常。这是我自己弄的,至于到底是怎么弄得,又因为什么,我可以说给你听,但我觉得你不想知道……”
“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