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中已经没有单独的座头。
刘睿影和汤中松只得和旁人拼桌。
两人虽然不喜如此,可刘睿影执意要喝,却是也没有办法。
最里面,靠近茶炉的位置,尚且空着两个座位。
什么地方都讲究个风水,距离茶炉最远的地方,就是这茶棚的上风上水。
当然,这是在夏天才会如此。
夏天炎热,距离茶炉越远越好。茶棚没有墙壁,四面透风,等夜风起时,便会更加舒适。要是在冬日,就会颠倒过来,所有人恨不得围着茶炉就坐。
“三位远来贵客喝点什么?”
茶棚伙计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中都城中人?”
刘睿影差异的问道。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并未觉得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嘿嘿……中都城里的少爷公子们,哪里会来这里喝茶?那不都是上好的茶楼坐着,面前放着好几种茶点,身边儿还带着个摇扇子的丫鬟,边听唱曲儿便跟着哼哼?两位一看就是因“文坛龙虎斗”来的贵客!应当是要去那胭脂弄里找乐子吧?现在还不到时辰,也无处可去,所以才来这茶棚里歇歇,顺道体会体会老百姓的光景。”
伙计说道。
嘴上不停,手脚也极为麻利。
还特意换了个崭新的毛巾,先倒了些滚开的茶水在桌上,然后也不顾烫,立马擦拭了一番。
桌子是老木头。
经年累月的,四处都是裂痕。
被茶水一烫,登时百年弥漫出一股年岁独有的气味来。
这种木香混着茶香,和名贵的木材有极大的不同。
朴实中极为深入、透彻,略微带点点咸。
和茶铺中卖的大碗茶很是相似。
还未喝到嘴里,却是已经尝出了味道。
刘睿影和汤中松坐下后,朴政宏揣着手,站在二人身后。双眼不断的在茶棚中四下打量。
许多人都偷偷的将目光抛过来,想要将这三人看个究竟,但对上朴政宏的眼神,却又立马低下头去,开始专心喝茶。
有几人的茶碗明明都空了,却还假装嘬几口,生怕被朴政宏发现自己在偷看似的。
“眼力见儿不错!我们正是从外来,要去胭脂弄中凑热闹。你这里都有什么喝的?”
汤中松问道。
朴政宏随着自己主子的话音落下,立马从袖筒里掏出个银锭,放在桌上。
光灿灿的,被茶棚昏暗的油灯蒙上了一层黄韵。
“这里只有茶,加了粗盐粒的大碗茶。”
刘睿影说道。
供给力巴打发时间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何况他本就只想喝点重口的东西。
除了酒之外看,也就剩下加了粗盐的大碗茶了。
“贵客此言差矣!”
伙计双手双手握着毛巾的两头,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接着往脖子上一挂说道。
“难不成还有别的?”
刘睿影问道。
“咱这茶棚,和胭脂弄近在咫尺。借用二位读书老爷的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么着也不能只有粗盐大碗茶呀!”
伙计笑笑说道。
刘睿影不语,静等这伙计显摆。
这样的地方,最喜欢的就是外来客。
外人远道而来,大抵也就做这一次买卖。
下次什么时候来,还来不来,都是两说。
即使来了,茶棚在,胭脂弄在,伙计在不在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银锭往桌上一放。
再看二人的穿着、言行、举止。
就算不是大贵,也是小富。
只要能用话术忽悠的住,却是一笔就能抵得过两三个月的开张。伙计自己的赏钱,当然也不会少。
他在这茶棚中,每月账上给他支取不到五钱银子。
除却偶尔来个大户,给点赏钱,最多也超不过一两。
茶棚和酒楼不同,吃住都得靠自己。唯独茶水不付钱,管够。
可这水不是饭,喝再多也不顶饱,反而想吐……。
如此一个月算下来,根本没什么结余。
伙计年龄不大,还未成家,最想的就是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儿女,两口子有一方带门面的小买卖。不用大,不用赚多少,能隔三差五的吃顿大肉就行。
但现在他存的银钱,却只够娶个寡妇的……
想他清清白白一小伙子,还未在女人面前松过裤腰带,要是真娶个寡妇回来,多亏得慌?
黄花大闺女却又娶不起……
自己还和老母亲挤在一个小屋里,倘若要成家,不说给媒人的好处和聘礼,光是划地、盖新房、添置家具,哪样不得用银子砸?
这笔账伙计早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
五两银子,足以说动他那边儿最好的媒人鼓足了气势去吹捧。
明明自己只是个中都城中破茶铺的活计,经由媒人的嘴一改,就化作了城里数得上名号的茶楼掌柜。
要说这世道上谁的嘴最厉害,就连说书先生都得对说媒的礼敬三分。
说书的全凭祖师爷留下的话本儿传奇,媒人可都是千人千面,套词儿不带重样的。
更何况,人家身后站着神仙。
所谓姻缘,都是月老抛红绳,媒人扯线头。
寻常老百姓一听这事关神明,还有谁敢出言质疑?
不过这伙计也着实凌厉。
摸得准刘睿影和汤中松的心思不说,还能把自己的目的,巧妙的融进其中,不漏痕迹,也算是个高手。
“咱这茶棚虽然破,但也有个绝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