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般,满城摊贩尽卖“钱”的景观,只有在“打祭”时才能看到。
到了那个时候,甭管是卖什么的,都会增加一块出来,放着祭祀用品,赚点外快。
“这是昨晚去了的那摊贩的灵台。”
泼皮压低了声音说道。
声音极其隐忍,似乎在说什么不得了的话,脸上的表情也极其不情愿,一改往日的跳脱,变得十分正经起来。
对于“死”这件事,和这个字眼,普通人还是极为忌讳。刘睿影略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便是自己想要打听之人。
商贩死后,同在一条街上的摆摊的同行,每人挤兑出来些许,给他置办了个香案。也算是对曾经一条街上卖货的情谊,有个交代。
刘睿影看着心里还有些温暖,觉得中都城的确是不错,民风淳朴,重情重义。怪不得像是“文坛龙虎斗”这样的盛事都要放在这里举办。
泼皮盯着刘睿影看了会儿,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官爷,他们可不是你想的这么好。”
“此话怎讲?”
刘睿影反问道。
心里刚有些舒坦,却是就让这泼皮一句话敲了个稀碎,任凭谁都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这泼皮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知道个音儿而已,但自幼没爹养,没娘管,在街上混大,察言观色这一套最难的学问,却是他最为精通之处。
眼见刘睿影竟是生气,泼皮也暗道不好。
可话头已经打开,无论如何也得说下去。
不说,便是自己在信口雌黄,消遣这位官爷。
刘睿影的身份他虽然不知晓的那样清楚,但也明白定然是查缉司中的大人物,否则昨晚那两个平日里见到定然是鼻孔朝天的查缉司中人,怎么对他毕恭毕敬?反倒是刘睿影说一不二,两人唯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如此身份的人物,已经不是他能揣摩出个所以然的,因此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些人得耍手段,卖机巧,才能玩得转,但他和刘睿影的身份犹如云泥之别,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倘若自己说了实话,反倒还被刘睿影惩戒,那便只能自认倒霉活该。
“趋吉避凶啊!官爷!”
泼皮故作深长的说道。
“旁人死了,哪来的吉凶之说?”
刘睿影问道。
“嘿嘿……一看官爷您就是见过大世面,做过厉害事儿的人!什么都不怕!您想想,若是您身边的朋友,或者同僚,即便是关系并不亲近,但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突然一下,没了!想必也会心里一咯噔吧?”
泼皮说道。
语气举止极为夸张,说起那“没了”二字时,竟然还双手一拍,发出好大一声清脆。
“嗯……”
刘睿影应了一声。
泼皮这话说的倒十分有道理。
日久生情可不光是男女之事,对于人而言都是如此。
一个物件看久了,哪天不留神弄得损毁,还会心疼好一阵子,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所以他们是出于道义才这样做的?”
刘睿影问道。
“一方面是道义,另一方面也是求个自己心安。”
泼皮叹了口气说道。
刘睿影想了想觉得也是无奈。
对于庸碌之人而言,这神鬼之说,有时就是唯一的依仗。
同在一条长街上摆摊做生意,日积月累的,哪能没有点竞争?即便卖着不同的物件,但其他人也会看着人多的摊子眼热。
据刘睿影了解,那死去商贩的炸臭豆腐,也算是中都城中的一绝。
油炸臭豆腐,是安东王域有名的特色小吃,远处闻起来臭,放在嘴里吃起来香的。
最正宗的做法是用发酵后的豆腐炸制而成,但?多数是用普通豆腐炸制,然后刷上“臭豆腐”汁。
至于这味道之关键,就是在这汁水的制作中。
一般都是用豆豉加水,烧开,过滤后,浸泡半个月左右,每天搅动一次,发酵后即成了卤水。
随即豆腐切块下锅,看着火候,在锅热油沸腾时,方可把豆腐坯夹进锅内。豆腐块在锅内经油炸派克后,坯体膨胀,逐渐空心,外表呈现黄黑色或褐黑色而焦硬,内里嫩白。待锅内水汽基本没有时,将豆腐捞起放在锅上边的筛网内沥油,淋上汤汁,就算大功告成。
豆腐一入口,软玉温香,后来,就变得香酥可口,外焦里嫩,咀嚼时酱汁顺嘴流淌,刹那间嘴里充满着微妙的臭香,配上那绝妙却特别鲜美的汤汁,撒上白芝麻香菜,就令人欲罢不能。
刘睿影对于这样臭烘烘的食物,着实喜欢不起来。
但它或许是最贴近生活的本质。
一碗臭豆腐,闻着是臭的,烟熏十里地,但真正放入嘴里吃起来时却又能即刻间将臭味抛之于脑后。生活便是这般,存在于周而复始的唠叨、告诫中。就像是责备的外壳下,永远包裹着一颗赤诚之心。
“这中都城里,还有别的商贩卖这小吃吗?”
刘睿影问道。
“还有几家,但味道都不如他的好。”
泼皮说着,却是也有些神伤……
那商贩活着时,是个极为敦厚的老实人,他有时说赊账,其实就是想混场白食吃。可这商贩也就笑笑过去,并不追究。
旁人问起原因来,他只说谁还没个难处。
久而久之,这泼皮却是也和这商贩逐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