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没有理会厅堂里那些人的恭维。
她径直回到朝闻院。
余味迎上来,替她除去狐毛斗篷,轻声道:“衙门里来了两位老主簿,正在书房等您。”
书房燃着火炉。
两位老主簿皆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正吃着茶。
见南宝衣进来,他们连忙起身行礼。
南宝衣淡淡道:“何事?”
一人恭敬道:“宫里传了旨意,雍王和帝姬意图谋反,如今已将雍王捉拿入狱。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此事牵连甚广,明日在广恩寺,由魏太师、沈太宰、裴尚书令以及咱们司隶衙门共同会审雍王。”
南宝衣落座。
她推开雕花窗,注视着园林落雪,小脸不辨喜怒。
二哥哥和帝姬真是会打算,他俩扛下所有罪名,却把唯一的希望留给她,让她在外面斡旋。
他们就不怕她做不好?
叫她以司隶身份参与会审,她如何狠得下心去审他?
万一有个纰漏……
他俩算是白牺牲了。
南宝衣既生气,又心酸。
两名老主簿面面相觑。
他们再度拱手行礼:“大人?”
“我知道了。”南宝衣不耐烦。
两名主簿走后,南宝衣烦恼地翻开书卷。
一会儿想着二哥哥在牢狱里是否会受到刑罚,一会儿想着帝姬是否平安抵达了万国寺。
思来想去,她重重合上书卷,决定走一趟万国寺。
……
万国寺。
禅房清幽。
窗格下放着一瓶梅花,枝桠横斜,平添冬日意趣。
萧青阳在青帐中醒来。
她坐起身,看见自己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禅房里弥漫着浅浅的佛香,却不见那个男人的踪影。
她匆匆下榻,顾不得穿鞋梳头,沿着游廊转过佛寺宝殿,撑着一口气,着急地寻找南承易。
“南家哥哥……”
少女伤口崩裂,狼狈地摔倒在雪地里。
一把纸伞倾过她的头顶。
萧青阳缓缓回眸。
年轻的僧人,穿鸦青色僧袍,撑一把白纸伞,容貌犹如松山积玉,正静静凝视着她。
她哑声:“你果然舍不得叫我受委屈。”
南承易沉默。
雪地里的少女,裙裾铺散,露在外面的脚踝冻得通红。
包扎好的伤口崩裂开,染红了新换上的衣裙。
他放下纸伞,俯下身,既有耐心地抱起萧青阳。
他轻声:“只是去厨房煮饭,你何必追出来?”
萧青阳挽住他的脖颈。
她注视着他流畅优美的下颌,小声:“我今日逃婚,是为了来见你。南承易,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初见时就喜欢,后来更加的喜欢……
“在南疆时,你看见那么肮脏的我,你却一点儿也不嫌弃。你抱着我的尸体四处求人,你放下少年游侠的尊严,你哭着去求你从前看不起的蛊师,你还把心脏给了我……”
萧青阳抬手,轻轻抚上南承易清隽的面颊。
她眼眶泛红,热泪晶莹:“南家哥哥,这辈子,我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拿命和尊严去爱我的郎君。”
南承易抱着她。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了……
他苦心孤诣瞒着她的事,她竟然知道了。
他闭了闭眼,强自忍下满腔愧疚。
萧青阳,她是那么骄傲桀骜的帝姬,他怎忍心叫她想起那些龌龊肮脏的往事?
他爱慕的帝姬,就该娇蛮任性地活在世上。
他情愿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她余生幸福,好好地嫁给世家郎君,好好地享受荣华富贵,别再念着他这个萍水相逢的薄情郎。
他跨进禅房门槛,把少女轻轻放在竹榻上。
他拂开少女额间碎发,哑声:“对不起……”
萧青阳摇摇头。
正欲说话,肚子里却传出一连串的叽咕声。
她俏脸通红:“我,我有些饿了。”
南承易笑了笑,体贴地端来搪瓷大碗。
碗里盛着细白面条,散发出淡淡的葱香,诱人至极。
萧青阳忍不住笑了起来:“游学的那些年,每次轮到你煮饭,你就只会煮面条,今儿我来看你,你又煮面条给我吃……”
南承易在榻边坐了,用青竹筷子在面条底下翻出一只荷包蛋。
他温声:“寺庙里面没有荤食,从后山窝里找到了一个野鸡蛋。尝尝?”
萧青阳张开嘴:“那你喂我。”
“多少岁了,还小孩子气。”
南承易笑着,却还是喂她吃鸡蛋。
萧青阳满足地吃着,一双丹凤眼始终紧紧盯着南承易。
南承易挑眉:“一直看我作甚?可是觉得我僧人打扮,比当游侠时更加英俊潇洒?怪不得你爱我爱得不能自拔。”
“呸,跟从前一样不要脸。”
萧青阳没好气。
吃了两口鸡蛋,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血液染红了手帕。
她再也吃不下了。
她小脸苍白,倚在南承易怀中,低声:“我只是害怕现在的欢喜,只是镜花水月的幻境。我怕我闭上眼,就看不见你了。”
南承易低头,认真地亲吻她的发顶。
他眉目温柔:“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你。”
山脚下。
一袭喜服的魏少谦,面无表情地骑在马背上。
正红色的丝绸发带,在寒风中翻飞。
郎君面目阴鸷,满心满眼都是嫉妒。
他背后,是排列整齐的魏家军队。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