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声道:“柔儿可还记得,昨夜对朕说的话?你让朕隐忍,让朕想办法,叫萧弈降低戒心,然后趁其不备,在佛寺中诛杀他……”
宋柔点头:“柔儿记得!”
“朕今日左思右想,世上唯有两物,可以消除萧弈对朕的戒心。”
“哪两物?”
楚怀南放下纸伞和宫灯。
他从宽袖中取出一物。
宋柔还没看清楚,男人突然揽住她的肩膀,将刚取出的锋利匕首,深深扎进了她的小腹。
血液悄然涌出。
宋柔弯着腰,紧紧抱住楚怀南的手,双眼骇然地盯着漆黑雨幕。
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面如金纸,嘴唇颤抖,双眼满含不敢置信,怔怔仰起头,凝视自己的夫君。
宫灯被雨水浇灭。
楚怀南的脸,笼在黑暗里。
雨珠顺着他的下颌滚落,滴落在宋柔的脸上。
他未曾低头,平静地注视着远处黑暗,低声道:“你的尸体,和我的尊严。”
话音落地,他又朝宋柔的小腹捅了几刀。
污血,从宋柔嘴角渗出。
她喘息着,慢慢跪倒在地。
楚怀南收了匕首,宋柔仰躺在湿润的泥土之中,雨珠落在她的瞳孔里,顺着眼角缓缓滚落,她的目光逐渐涣散,唇角竟然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却不知是欢喜,还是自嘲。
楚怀南在她身边蹲下,温柔地轻抚过她的眉眼。
他声音温醇:“柔儿爱朕入骨,定然愿意为朕牺牲性命,是不是?
“四月初八,朕暗杀萧弈之后,必定重揽大权。朕答应你,到那个时候,朕一定追封你为皇后,好不好?”
男人俯首,含笑吻了吻宋柔的唇。
次日清晨。
今日朝廷休沐,萧弈陪着南宝衣,多睡了片刻。
起床时,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落着春雨。
伺候萧弈和南宝衣洗漱更衣时,云袖禀报:“王妃、王爷,皇上在咱们王府外面跪着,已经跪了半宿……皇后娘娘,不,宋姑娘也在。”
萧弈张开双臂。
侍女小心翼翼为他系好嵌玉金腰带。
他垂眸理了理宽袖,淡淡道:“他跪在外面做什么?”
“奴婢不知。”
南宝衣挑了一只牡丹攒珠金步摇,美美地戴在云髻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弈按住她的薄弱的细肩。
他俯身,从妆镜台上拿了螺子黛:“娇娇还没画眉。”
说着话,一手托起少女白嫩的下颌。
他垂着眼帘,手法熟稔地为她描眉。
南宝衣莞尔:“二哥哥还会画眉?”
萧弈勾着薄唇:“惊喜吗?”
他在竹叶馆时,跟那些小倌儿可不止学了床笫之间的东西。
闺房之乐,夫妻情趣,都多多少少地学了点。
女子的眉形数不胜数,有柳叶眉、小山眉、云纹眉、蝶翅眉等等,他瞧着分明都差不多,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才能一一分辨清楚,又花了多少时间刻苦练习,才终于画得稍微像点样子。
十苦的眉毛都被他画秃了。
“好了。”
他放下眉黛。
南宝衣连忙望向铜镜。
镜中少女,画着精致的小山眉,眉黛由深入浅,匀净婉约。
她笑道:“我竟不知,二哥哥还有这等手艺!那你再帮我瞧瞧,今日这眉妆,该搭配哪种颜色的口脂?”
她掀开锦盒。
二十六盒口脂,整整齐齐呈现在萧弈眼中。
萧弈:“……”
他刚学完画眉,还没开始学口脂呢。
而且这些个口脂,他一眼望去分明都是一样的红色,不懂南娇娇为何要买这么多盒,每天早上还非得搜肠刮肚地挑一盒出来,不嫌累得慌吗?
面对南娇娇期盼的眼神,他沉吟良久,试探性地拿起一盒:“这个?看起来似乎比别的口脂要粉嫩些,而且亮晶晶的。”
南宝衣:“……”
她嫌弃:“这种亮粉色,涂在唇上会很诡异的,还会显皮肤黑。再加上亮晶晶的光泽度,一个没处理好,就像是吃了猪肘子忘记擦嘴,妆容又脏又油。”
萧弈:“……”
他不解:“既然如此厌恶,为何还要买回来?”
南宝衣咬了咬下唇。
她爱惜地用手臂圈住二十六盒口脂,很认真地回答:“虽然有的颜色确实不好看,但集齐所有口脂色号,是独属于女人的成就感。”
萧弈无言以对。
虽然不明白为何集齐口脂色号会有成就感,但女人的银钱,果然是最好赚的。
南宝衣坐直了,嘟囔:“你倒是帮我挑一盒口脂呀!这么多好看的颜色,难道就没有你中意的吗?”
萧弈扫了眼二十六盒口脂。
他指向分量最少的那盒:“这个。”
南宝衣笑逐颜开:“二哥哥真有眼光,我最欢喜那个颜色!”
说完,照着镜子,美美地给自己涂口脂。
萧弈扬了扬唇角。
那盒口脂分量最少,证明南娇娇平日里用的最多,那必然是她最喜欢的颜色,选它,绝对不会出错。
南宝衣终于梳妆打扮妥当,随萧弈一道踏出摄政王府。
春雨淅沥。
她被萧弈揽着腰肢,站在他的伞下。
皇家园林里水雾弥漫,桃花结着厚厚一层淡粉花苞。
摄政王府的门槛外,楚怀南跪在青砖上,姿态极为卑微坦诚。
他身边放着宋柔的尸体。
尸体僵化程度逐渐往全身扩散,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