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胭面无表情。
她确实厌恶南宝衣,但她同样厌恶程载惜。
当初她当了程德语的通房小妾,程家败落之后,是程载惜这贱人怂恿黄氏,把她卖进窑子当妓。
她曾苦苦哀求,可是程载惜和她娘是怎么说的呢?
——饶过你?若非你蠢笨,用那首童谣对付南宝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弄丢了老爷的官位,毁了二郎的前程,我饶过你,谁饶过我?!
——娘,不如把南胭卖进窑子!叫她一辈子被男人糟践,才能叫女儿出一口恶气!
后来在窑子里的那段日子,是她此生的噩梦。
南胭盯着程载惜,缓缓扬起嘴角。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程载惜面前,居高临下:“‘胭儿’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她周身弥漫着阴沉气势。
程载惜有些害怕,努力拿出后妃的架势,呵斥道:“南胭,注意你的态度!”
“‘南胭’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南胭挽袖,恶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叫我掌掴南宝衣,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敢支使我?!”
程载惜被打懵了。
她捂着满是掌印的脸颊,呆愣愣望向南胭。
南宝衣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笑吟吟地提醒:“程载惜,我姐姐如今可是圣上亲封的太妃,你这当儿媳妇的,应该唤她一声‘母妃’才是。”
前世交好的姑嫂,这辈子竟然阴差阳错成了婆媳。
南宝衣好想放声大笑。
母妃……
程载惜瞬间黑了脸。
南胭一个进过窑子的贱人,也配被她唤“母妃”?!
南胭恨她入骨,拽住她的发髻,居高临下地又扇了她两耳光:“让你唤我母妃,你为何不唤?!程载惜,你是不是以为当了皇妃,就不必孝顺长辈了?!”
她下手毫不留情。
程载惜双颊肿得通红,眼圈湿润,急忙对宫女大喊:“你们还站在那里发什么愣,没瞧见自家娘娘被人欺负了吗?!”
宫女们回过神,正要上前阻拦,南景淡淡道:“她们一个是太妃,一个是皇妃,婆婆教训儿媳妇,你们凑上去做什么?”
宫女们面面相觑。
是啊,这可是皇族家事,她们凑上去做什么?
于是程载惜带来耀武扬威的二十个宫女,俱都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程载惜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南胭恨她撺掇黄氏把自己卖进窑子,恨她毁了自己一辈子,于是拽着程载惜的头发,把她拖起来,扬起巴掌恶狠狠往她脸上招呼。
程载惜挨了打,哪肯继续忍下去,尖叫着要去打南胭。
南宝衣眼疾手快,从背后抱住程载惜的腰,高呼道:“快别打啦,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你们能动手千万别动嘴啊!”
南胭趁着程载惜被拦住动弹不得,下手更加毒辣。
程载惜白白挨了十几个耳光,气得心肝肺都在疼!
南宝衣这贱人根本不是在劝架,她是来拉偏架帮南胭的!
枉她今天特意精心打扮,就是为了来给南宝衣下马威的,没想到竟然被这兄妹三人联手欺辱!
在程载惜的惨叫咒骂声里,南胭终于打够了。
她甩了甩打红的手,冷冷道:“少在这里玩挑拨离间的戏码。你玩的东西,都是我玩剩下的。我厌恶南宝衣,却也同样厌恶你!”
程载惜狼狈地跌倒在地。
少女发钗歪斜,蓬头垢面,满脸泪痕,两颊肿的像是红糖馒头。
她抽噎着,咬牙切齿:“你们,你们都跟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完,艰难地爬起来,哭哭啼啼地跑出饮水宫。
南宝衣笑眯眯从云袖手里接过冰团:“姐姐的手是不是打疼了?可要冰敷一下?你刚刚为我出头的样子,真叫我感动呀。”
“谁为你出头了?”南胭满脸戾气,“少跟我演姐妹情深的戏码,我没按照她说的做,只是因为我厌恨她。南宝衣,你我斗了多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只有我能取你的命!别人,休想!”
她怒火中烧,拂袖离去。
南宝衣玩味地咂咂嘴:“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正出神时,南景又喋喋不休地劝道:“萧弈恐怕回不来了。南宝衣,只要你跟了楚怀南,你今后依旧能够享受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南宝衣听见这种话就烦。
她摆摆手,连个正眼都没给南景,抬步踏进殿槛:“送他出去。”
南景被云袖撵出饮水宫,独自站在冗长的宫巷里,脸色逐渐扭曲。
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去回禀楚怀南。
御书房。
楚怀南正临窗作画。
听见南景带来的答复,他侧颜依旧温润淡然,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小郡主脾气倔强,短时间里不肯从了朕,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南景,从今往后,你要时时前往饮水宫,替朕游说她。朕,要她心甘情愿。”
南景连忙称是。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踏进御书房,拱手道:“陛下,北部边境传来急报,北魏皇帝突然驾崩,继位的是顾崇山的弟弟,顾余。”
楚怀南仍旧淡定作画:“意料之中。”
顾崇山手段了得,扶持弟弟登基,算不得什么奇事。
倒是萧弈……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萧弈是南越的罪臣,想来,他这段时间应该过得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