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山待她,又狠又毒,却又偏偏存着几分温情。
而她对顾崇山,又恨又怒,却又偏偏无法狠下心。
不想让他的身世曝光。
不想让他被更多的人讥笑嘲讽。
昔日的皇族身份,大约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宣之于口的羞耻吧?
他教她音律和胡琴,作为报答,她愿意为他保守那个秘密。
“换一个方式回报孤?”
楚怀南微怔。
他扫视过南宝衣,脸上掠过不自在,“大都督还在贡院主考,小郡主对孤这般投怀送抱,怕是不妥……等他从贡院出来,咱俩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小郡主尚还年幼,还未及笄,孤实在不忍对你做出什么。”
南宝衣:“……”
原来天底下不止权臣大人喜欢脑补,这位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
男人啊!
她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殿下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愿意与你合力扳倒姜太傅。”
楚怀南猛然抬眸。
少女笑容盈盈,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端着白玉茶盏,指腹忍不住摩挲过茶盏玉璧。
姜家势大,靠着姜太傅这个位高权重的外祖,成王楚怀美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太子皇兄放在眼里。
他想铲除姜家的势力,可是对方太强,他连保住太子之位都很困难,更何况对付他们?
他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须得——”
“太子殿下!”
南宝衣打断他,“您与成王、与姜家,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再这么从长计议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楚怀南不语。
他垂眸喝茶。
茶水清苦,令他的脑海一片清明。
他抬起头。
来自锦官城的小郡主,俏生生站在厅堂,眉眼烂漫而坚定。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姜太傅那个老狐狸有多么狡猾难对付!
她可真是贼胆包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南宝衣直视他的双眼,“太子殿下,不要再优柔寡断了,您是一国太子,您想要的东西,如果别人不给,您就应该去争去抢,去将它牢牢握在手里!就像当年,我二哥哥为了挣军功,义无反顾出征夜郎那般!”
去争,去抢……
楚怀南依旧沉默。
他真的,斗得过姜太傅吗?
南宝衣和萧弈处久了,如今最见不得犹犹豫豫的男人。
她小脸清寒,“罢了,太子殿下既然不敢对付姜太傅,那么我另外找人合作就是。想必英王殿下,对扳倒姜太傅,很感兴趣……”
她转身欲走。
比起心思恶毒的成王和城府深沉的英王,她其实更希望,继承大统的人是太子殿下。
如果能扳倒姜太傅,铲除朝中一系列贪官污吏,那么太子殿下的政绩,将再也不是一片空白。
快要跨出门槛了。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三,二——
“且慢。”
背后终于传来挽留。
楚怀南郑重地放下茶盏。
他起身,凝视南宝衣的背影,“孤,愿意与郡主合作。”
南宝衣转身,本就白嫩娇美的小脸,更添几分莹润笑意。
她的丹凤眼亮晶晶的,“殿下在盛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手中定然有姜太傅在科场舞弊上的罪证。”
“是。”
楚怀南承认得干脆,又有些羞愧,“一直知道姜华在春闱上做手脚,只是因为害怕被姜家报复,所以始终不敢把罪证交给父皇。”
南宝衣看着他。
明明是一国太子,却活得小心翼翼。
她永远记得前世,楚怀南送给她的那餐饭。
也永远记得上元节,她推开藏经阁的大门,楚怀南独自坐在白色灯笼下的孤寂和凄凉。
她轻声:“太子殿下,我的娘亲也离开了我。但是二哥哥说,现在的我特别勇敢。我想,你也可以试着勇敢一些。娘亲在天上看着她们的孩子,她们一定在期盼,期盼自己的孩子不受委屈,也不孤单。”
她行了个福身礼,退出了正厅。
楚怀南目送她远去。
她说,太子殿下,不要再优柔寡断了。
她说,您是一国太子,您想要的东西,如果别人不给,您就应该去争去抢,去将它牢牢握在手里!
少女的背影,在视野中逐渐消失。
楚怀南捻了捻佩玉。
除了皇位,他也好喜欢小郡主。
对她,他是不是也能去争去抢呢?
……
南宝衣乘坐马车回到锦程园。
锦程园里的府邸,大都是寻常官员和富商豪绅的住宅。
比如她家和翰林院大学士程家,就恰好毗邻而居。
天色已暮,马车停在程家后门的巷弄里。
荷叶撑着伞去敲门,说了自家姑娘想拜访程姑娘。
等了两刻钟,程一墨亲自迎了出来。
她握住南宝衣的手,急切道:“得知南公子出了事,我很担心。宝仪郡主,你哥哥绝不是沽名钓誉的人,哪怕他考不中进士,他也绝不会作弊!可惜我不是男儿,没办法为南公子奔走求救……我与父亲说,可他反而骂我没规矩……”
南宝衣忍不住笑了。
她站在屋檐下,温和道:“我哥哥的事先别管。程姑娘,据我所知,程大学士似乎一直在搜集姜太傅的罪证?”
程一墨怔住,“郡主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知道的法子。姜太傅为官数十年,生平一共参与过十场春闱会试,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