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姜岁寒拎着酒坛子、顶着鸡窝头,摇摇晃晃地从青石砖道的尽头走来。
他喝得醉醺醺的,热情地打招呼:“哟,南小五,你的鱼疮疫治好了呀?倒是不枉费萧家哥哥昨夜喂给你的那升血!不愧是大雍皇族啊,连血液都是能解百毒的宝贝,嗝!”
说完,踉踉跄跄地回了药庐。
南宝衣怔住。
权臣大人,昨夜喂她喝了血?
什么血?
她狐疑地盯向萧弈。
秋阳烂漫。
细看之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大雍皇族,喂血……
南宝衣不敢置信,“二哥哥,你瞒了我多少事情?”
萧弈眉目冷峻如山。
南宝衣咬牙,上前卷起他的袖管。
他的胳膊上,赫然包扎着纱布。
“原来治愈我的,并不是姜老大夫的药汁,而是二哥哥的血……”南宝衣神情复杂,“大雍皇族……二哥哥,原来你真的是大雍皇族。”
细白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白纱布。
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丹凤眼里藏着的,是惊异,但更多的是心疼。
萧弈不喜欢被她用这种眼神注视。
他放下袖管,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听到姜岁寒刚刚说的话了吗?”
“二哥哥,我不是聋子。他说你是大雍皇族,我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聋子,却是个傻子。”萧弈弹了弹她白嫩的额头,“他刚刚说,大雍皇族,血液可解百毒。”
“对啊,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南宝衣敷衍着,忽然面露凝重。
她不敢置信:“我染上的分明是瘟疫,可二哥哥的血,却替我治好了瘟疫。难道这所谓的鱼疮疫,根本就不是怪病,而是中毒?如果是中毒,那么毒是怎么来的?”
秋风清幽。
南宝衣注视着这座破败残旧的觉苑寺,只觉,正徐徐朝他们拉开。
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觉苑寺第一个染上鱼疮疫的人,是穗穗。而穗穗最初高烧时,接触过的唯一一个外人,是姜岁寒的师父。”
萧弈接着道:“姜岁寒昨夜告诉我,鱼疮疫,他不是治不了,而是不敢治,之后便一直借酒浇愁。如果弄出鱼疮疫的人本就是他师父,他害怕忤逆师门,自然不敢治。再加上对师父的品格产生怀疑,便也有了借酒浇愁的理由。”
“假设弄出鱼疮疫的人,就是姜老大夫……”
南宝衣朝芭蕉丛踏出几步,回眸望向萧弈,“那么十年前卫国军队中出现的那场瘟疫,是否也是他的手笔?”
“他利用毒药,帮薛定威灭了卫国,可见他效忠薛定威。”萧弈挑眉,“十年之后,他再一次弄出了那种毒药,并且,还拿娇娇试药,企图研制出解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薛定威身边,有重要的人身中此毒。二哥哥可还记得,咱们雪夜赴薛家别庄宴会那次吗?”
“记得。”萧弈折下一朵娇美芙蓉,随手簪上南宝衣的鬓角,“娇娇在薛定威的暖阁,看见翡翠屏风后面躺着一位美人。你问我,那位美人是谁。”
南宝衣记得他的回答。
——龙有逆鳞,触之者亡。那屏风后的睡美人,是薛定威苍老的缘由。其重要性,犹如娇娇之于本侯。
少女回忆着,“那位美人,是薛定威深爱的女人。毒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所以她定是十年前染上的,这些年始终未曾治愈。可十年前染上鱼疮疫的都是卫人,所以她也是卫人。
“二哥哥,魏大叔的妻子,在卫国国破那年被薛定威强夺。我想,翡翠屏风后的睡美人,便是他的妻子。魏大叔举止从容优雅,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从前定是卫国贵族。他的妻子,定然也是卫国贵族。”
“卫国公主。”
萧弈判断。
南宝衣望向他。
萧弈舌尖抵了下左腮,笑得邪肆而释然,“守剑门天险,刀法又出神入化的,只有卫南一人。魏剑南,就是卫南,昔日卫国赫赫有名的战神。他迎娶的是卫国公主,当年以美貌闻名诸国的女人。”
南宝衣小脸凝重,“也就是说,薛定威私自囚禁卫国公主,长达十年……”
这是欺君大罪。
足以让薛定威丢了官位。
她仰起头,眼神明亮而坚定,甚至还有不加掩饰的野心,“二哥哥,这是你代替薛定威,成为镇西大都督的最好契机。”
萧弈不置可否。
薛定威坐拥四十万大军,想代替他执掌蜀郡,绝非易事。
南宝衣抬手摸了摸鬓角的芙蓉花。
她忽,你听说过,瓮中捉鳖吗?”
……
是夜。
无数骑兵包围了觉苑寺。
他们在墙上洒满火油,把木柴丢进了院墙。
有小卒骑着骏马疾驰,声音洪亮:“薛大都督有令,觉苑寺爆发鱼疮疫,未免祸及百姓,因此决定烧毁觉苑寺,为民除害!”
随着他大吼,一根根燃着火焰的箭矢,如雨点般朝觉苑寺射去。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整座觉苑寺燃起熊熊大火,在黑夜中照亮了半张黢黑天幕。
秋雨绵绵密密,却浇不灭那冲天的火焰。
剑阁县的百姓都被惊动,纷纷出门观看。
江氏镖局的人哭得昏天黑地,全然以为南宝珠他们葬身火海。
剑阁县外的柏道。
军帐连营。
薛定威坐在官帽椅上,怀里抱着一位美人。
那美人浑身遍布鱼鳞淤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