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比别人要聪敏的,她细微的情绪也会被他轻易觉察,心有时比女子都细。
桦绱没有回答他,也不与他对视,没有情绪的问了句:“伤在哪里?”
这两日睡得少,脑中乱哄哄的,又痛又晕,明明困得已经睁不动眼了,可还是睡不着。一堆心事,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就真的能不想了吗?自欺欺人罢了。
齐域解开束袖,将袖子挽起来,一道小指长的刀伤,露出来。已经抹了药膏,随意包了布条,伤口微微开着口,已经不太出血了,鲜红色的肉露出来,还是挺吓人的。桦绱起身去拿蒜臼子,里面已经放了裸花紫珠叶的碎末。
桦绱低头用杵舂捣,齐域坐在一旁圆凳上静静打量她,她眼下乌青,面上泛白显得憔悴,樱唇淡的像没了色彩。俨然没有休息好,墨发随意束起来垂在身后。一身素简,衣衫样式普通,其实她穿明亮一些更适合她的,又娇又美。画着淡淡的红妆,就像豆蔻时,一脸烂漫,笑意盈盈的跟在泾王身后。
桦绱倒也并没有刻意去学,只是看郎中做的次数多了,也就会了。在永州一呆近半载,每日扎在药堆里,晾晒药草,煎药,倒是能认出不少药材了。
出了汁水,桦绱抬起他的手臂,触手坚硬温热,微微肌肉鼓起,充满力量。将碎末按在伤口处,用浸泡过的干布条包扎好。桦绱起身,被一把抓住,低头看手腕上他的手,只听他说:“还有肩膀。”
长眸一瞬不瞬的直视她,桦绱以为看错了,那双幽沉深邃的眼中带了丝可怜巴巴,可真不像他。
小脸上的神色更加冷了,又因脸颊没有红晕,像铁青着脸色拒人千里的模样。齐域自省中,若是能预料到她的不喜,那他就不说了,等回去丛申帮他上药也是可以的。
他将衣襟解开些,用带伤的左手松了松右边领口。
桦绱立在一旁,说:“你脱了衣衫。”
齐域一怔,侧首仰看她,嗓音沉沉提醒道:“公主,这是在外面。”
桦绱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甚至眉头都没皱一皱,不像以前,总是气呼呼的,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用一双漂亮黢黑的眼怒视着他。
齐域乖觉的没有继续说什么,解开蹀躞带,因牵动伤口动作一僵,皱了下眉。
肩膀上的新伤不大,可是在新伤旁边,有块不小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蛰伏在肩膀处,泛着娇嫩的粉色,刚刚褪了痂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不久前受的伤。
微微转一下视角,就能瞧见血脉偾张的胸膛,没有一丝赘肉的劲腰,线条硬朗,肌理清晰,看得人脸红心热,忍不住要羞红眼。桦绱看见了,可也看见了腰侧的两处伤,一条与肩膀上褪了痂的伤口一样,泛着粉色,只不过更长一些,可见当时伤的定不轻。另一条已经泛了白色,可能是旧伤了。
处理好伤口,齐域一边穿外袍,一边问:“为何而不悦?”
桦绱站在桌前,背对着他,不答反问:“事情都处理妥了吗?”
齐域系上蹀躞带,说:“廖忠显命五弟廖业显与妹夫朱友真前来逼廖司马围攻公主一队人,说一个活口不留。廖司马拒绝出兵,被廖业显绑架,胁迫一同前来。廖业显还收买廖司马副将,偷得兵符率领三千名兵将前来,只不过廖业显没有领兵打过仗,对兵法又一窍不通,一网打尽并没有消耗太多兵力。”
桦绱轻念:“收买?”
“自是承诺高官厚禄。”以廖家的影响力,有的是人趋之若鹜。官员奥援有灵,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
别说官员,皇家就没有了吗?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勾结,不过是多少的问题。听了让人心情压抑气恼,桦绱不去深想了,转移话题问:“廖业显与朱友真抓到了吗?”
“就关在牢中。”齐域盯着她的背影说。
桦绱点头,转过身直视长眸,认真的道:“那就好,既然事情处理完了,你何时离开?”
岑寂无声,他沉沉凝视着她,试图看清她眼中的意思,她没有躲闪的与他对视。眼底一片平静,神情又认真,竟然让齐域猜不准她的意思,却还是回了话:“。。。等养好了伤。”
“你还在意这点伤?”若不直言身份,只看他的身躯,谁能猜到这是位文臣?
她是因他受伤而生气?齐域朝她迈了一步,稍稍放柔语调说:“在意的,我有特意小心。”
风吹动一缕发扫过脸颊,桦绱抬手别在耳后,说:“那晚你将我交给小乙,我站在战场外看你厮杀,终于明白母亲的担忧焦虑,每时每刻都要为我挂心。有消息担心是坏消息,没有消息又担心遇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以母亲不再过问,是不敢问。”
“那晚,亲身经历着你置身危险之中,我却只能在一旁焦急无助的看着,祈求你能平安。我理解了母亲的心情,太过煎熬。你明日与江玦一同回长安吧!”她侧头看着他,神色疲惫不已。
“我将你送回袁州。”
“我明日也要离开,北上去姨母家接母亲回来。”
“我们就在此地分开吧!”桦绱轻轻一笑,可是笑容太淡,好像一阵夜风就能吹不见。
“我命人置办了酒席,一会儿就去酒楼赴宴,还邀了江玦哥哥一起,你一起来吧!我为你们饯行。”丫鬟进来,瞧见齐域在这,很意外,忙屈膝行礼。
桦绱转身进屋,齐域收回目光,低声说了句免礼,便转身大步离开。
“是我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