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想为他做些什么,想帮他将一切为难、危险的事做了。
齐域怒极反笑,长眸都被气的泛红,攥着桦绱的手腕,冷声道:“成全你?然后让你死。李桦绱,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还有气死人的本事!”
他又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每一次都是盛怒之时,带着讥讽。桦绱咬唇没做声,盯着面前挺拔又伟岸的身躯,跟堵墙似得。而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如桎梏般令她挣扎不得。他垂在一侧的手正紧握,甚至能听见指关节咯吱的声音。
齐域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又被他收敛了下去,皱眉盯着她的发顶,忍着火气沉声说:“若想让我平安回京,莫要再做这样的事让我分神,乖巧些,安安静静的。”
唇在颤抖,贝齿用力咬着,才把哭泣声压了下去。桦绱在听完他这句,一股夹杂着委屈、疲惫、怨恨、愤怒等诸多绪,如海浪般涌上心头,将她佯装的坚强瞬间摧毁。她终于撑不住,崩溃了。手虚无的想要抓住什么,最后无力的垂下。过去十年间,那些令她揪心绝望的画面,痛不欲生的回忆,席卷而来,理智与冷静在一点一点被吞噬掉。
眼中的泪汹涌而出,脸颊一片水光,桦绱像变了一个人,面上的神情透着绝望,深陷痛苦。她语无伦次地说:“你想象不到,我有多奔溃,多绝望!有多怨恨父王。我恨他,我恨死他了!恨他怎么可以伤害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恨他,为什么杀害你的那个人要是他!”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十年间,她隐忍克制,压抑自己的情绪。躲到没人的角落里,没用的哭泣。日子久了,心是会生病的。终于这份情绪失控了,如洪水决堤般发泄出来。
“小的时候,我最崇拜,最喜欢的就是父王。世人如何评价他,我不知道。可是,他是什么样子的我比谁都清楚。若是他没有丧心病狂的去遮掩**丑事,而派侍卫追杀你。也没有因惊恐慌乱听信了陆铭远的诽语,失了判断。以为你跟家兄、杜家大郎杜谦行、施家三郎他们说了冷宫之事,遂起了杀意,接过王钰嵩递过来的污蔑罪证。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是堕坑落堑、追悔莫及的境地。若是他登基,他会是位好君王。我父王成为太子后的每一日,勤勉政事,忧心百姓,谦恭下士,不矜不伐,朝臣多次礼赞。父王一直尊崇大儒徐太傅的思想教导,谨言慎行,亲贤臣,远小人,所以出没东宫的贤臣名士不胜枚举,我听过太傅给父王授课,我知道的。”她说的这些,绝对没有半句谎言!
“大监临死前告诉我,王钰嵩、廖忠显早在出事前,就通过陆铭远求见过父王,污蔑罪证父王早已经看过,可是父王并没有相信。王钰嵩、廖忠显是为了掩盖罪行,而陆铭远则是惧怕你我成亲后,顾大人将会取代他在父王面前的位置,多次谗言,父王从未当真。即使他纵容陆莹珍,可是,他不是没有原则思想的人。”
桦绱用力擦拭脸颊泪痕,哑声继续说:“他对我极好的,所有子女中,包括李乾成,包括嫡长子桢儿,谁也比不过。在东宫,我是唯一一个独享他宠爱的人,谁都知晓,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我与你订婚后,他有多开心,早早给了我这世上最昂贵的嫁妆。许多年之后,我才知晓,他有多疼爱我,比我能想到的还要多得多。”
桦绱声音带着颤音,险些说不下去:“正因为如此,我才痛苦,才备受打击。若是他昏庸且残暴,冷漠又无情,我想我也不会这样失望,这样痛。冷宫撞见的那一幕,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天塌了不为过。父王做了这错误的决定,造成一场惊天惨案的发生,我一直想知道,想问他,西市口血流成河,父王你可曾后悔过?到底是为什么,让你蒙蔽双眼,犯下这滔天罪行!在许多年里,这事是缠绕在心头的一根细绳,越缠越紧,怎么都寻不着头解开。当某一日我终于知道答案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许多年了。”
“最后一次见他的画面,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魇中。我跪在甘露殿门前苦苦哀求,父王盛怒的脸被闪电照亮,绝情又陌生,每每都会惊吓着醒来。直到大监告诉我,那一夜父王独自一人在寝殿酗酒,痛哭又苦笑许久。我才知道,父王的怒,不是因为我去求情,是因为悔恨。”当黑白颠倒,罪恶横行,死亡笼罩长安的时候,理智回来,父王后悔了。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他犯的罪行,是滔天罪行,即使无人问罪,可史书会清楚的记载下这段轰动的历史,注定要被后人批判谴责。
她并不是要为父王求情,只是将自己心中委屈、埋怨的情绪发泄出来,是时隔这么久,才给自己可以宣泄的机会。
“我恨陆铭远,连掩饰都懒得做;我恨陆莹珍,曾持刀要杀了她。可是,即使我是公主,是李家的女儿,却没有权利,没有能将他们赐死的权利,也没有能旋转乾坤、匡扶正义的能力。最后无用的将这份愤懑撒在李乾成身上,我只能对着爱我的亲人使横,却对那些真正丑陋凶残的恶人,没法奈何。”她活成了连她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齐域静静地听她说,目睹了一片泪水坠落的刹那,看清她眸底的痛楚,跟着她回忆这十年心酸悲苦的心境,听她道出不为人知的情感。
心底像是被一股温润的水流漫过,水在轻轻荡漾,引得早已麻木的内心跟着起了阵阵涟漪。坚硬的躯壳在水中泡软,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