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顾家女儿离开长安的时候,他策马跟在身后,可是最终也没有勇气走上前安慰一句。
后来,重显太子薨,公主被刺杀。杀手身上掉落了大哥的玉佩,是不是真凶不重要,总归世人眼中他就是。
所以,他若出现在公主面前安慰她,像不像是在讽刺。
再后来,他来了她的封地,她过得不好,消瘦得一阵风能吹跑,小脸总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其实,她一直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勇敢,但终归是柔弱的女子,吹向她的狂风太猛烈了些,让他忍不住想为她遮挡。
“嗯?”桦绱微微侧首,眉间抹不开的忧。
陆珣郢眼中有一丝别样情绪,可是最终没有多说什么,错开视线,道了句:“还望公主多保重身体。”
“多谢大人。”桦绱轻轻点了下头。
陆大人离开后,桦绱忧心忡忡的在房中徘徊。俄顷,朝门口喊了声:“小乙。”
桦绱待小乙进门,一脸紧张的问:“齐大人呢?可启程离开了?”
小乙茫然的眨动眼睛,答:“。。。哦,应该——是吧。”
“什么意思?”走就走,没走就没走,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等于没说。
“大人是要出去。”看公主心事重重的模样,小乙也紧张起来。
桦绱追问:“他没有收拾行囊?”
小乙摇了摇头:“只说出去转转。”应该不用收拾细软吧!
桦绱一手按在桌角上,一脸焦急担忧:“。。。他去哪了?”
小乙:“大人没跟奴才说。”
桦绱扶额,忧虑不安的问:“身边带人了吗?”
“许营应该跟着吧!”至于丛申,刚刚还看见在楼下用膳呢!
桦绱凝眉思量:“孙京如呢?”
小乙:“孙大人用完膳后回房休息了。”
“盯紧孙京如!”桦绱右手用力攥着左手手背,揉搓的都发红了。
“是。”小乙领命退下。
大约一个时辰后,丫鬟端着药碗进来,提醒桦绱饮用汤药。桦绱摆了摆衣袖让她先退下,不必跟前侍奉。又过了半刻钟,小乙回来说孙京如带着仆从出去了。
桦绱霍然坐起身,心乱如麻,抿了抿发干的唇,极为不安跟小乙吩咐:“你让陆大人,不,让十二卫的兵将去找他,守在他身边,务必护他周全。”
小乙没有回答,视线越过桦绱看向她的身后,轻唤了声:“大人?”
桦绱乍然转身,裙摆荡起个圆,如同垂首的花卉,层层叠叠。她满面忧色没来得及掩去,悉数落尽点漆一般的深眸中。
——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此道通行的人向来稀少,因为尽头是皇家陵寝。
眺望,一片绿海将远处起伏的山峦覆盖,能看到山顶缥缈的云层。日光穿过氤氲叆叇,万道霞光照射下来,光束笼罩的中心正是皇陵那边。就是不懂风水的人瞧看了这里,也知是青山绿水,层峦起伏,上风上水的绝佳宝地。
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将大道上方覆盖了个严实,形成一片阴凉地。可总有日光穿透密厚的叶丛,远远望去,忽明忽暗的光影在路前方跳跃。美得令人心思沉静,晏然自若。
“太妃娘娘,快要到了,也就一刻钟的光景。”
“好。”
这一队人马护送的正是崇王府太妃——桦绱的母妃。几日前,太妃在娘家姊妹府中小住,她家有个两岁大的小女娃,白白软软可讨喜了。奶娘丫鬟小心跟着,小身影蹒跚学步,摇摇晃晃的咯咯往母亲怀中冲去。
夫人:“是不是想起公主来了。”
太妃低头,淡淡一笑。
夫人:“一晃眼,子女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太妃叹了口气,说:“是啊!”
夫人:“有时候,想想女人这一生真是没趣的很。年轻时气性也大,为了个花心的男人与后宅一众小娘斗得你死我活,可是斗倒一个再抬进两个,落了多少泪,气出一身病,得不偿失。为了稳固主母之位,拼命生养子女。明知生养的痛,还是一次次的迎头直上。管家,教育子女,争宠夺势。。。哪还有闲心像儿时那样赏花听乐,吟诗作画。有时照照镜子,模样早变得自己都厌恶了。”
太妃知道妹妹是在宽慰她,也忙接话:“大人对妹妹其实极好的。”
夫人怅然的叹了口气:“好不好,不都得装得好嘛!”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高门士族最是虚伪,脸面比命都重要。
管家从院门口走进来,手中拿着封信笺,上前说:“娘娘,公主的书信。”
夫人:“瞧瞧,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才几日不见,书信就来催了,定是要接娘娘去袁州的。”
太妃回看夫人一眼,浅笑接过信笺,展开阅之。只是看完,捏着信纸的手无力地垂下,一脸震惊,眼前天旋地转,陷入一片黑暗。
女儿不孝,这些年没能陪在母妃身边尽孝道。
他活着,母妃,顾琰羲竟然还活着。
曾经他救过我一命,如今是我该把这份恩情还给他的时候了。
知女莫如母,她的女儿,她又怎么会看不透她的心思。那件事,十年了也走不过去。
顾家小郎君竟然活着,是好事,可是凶险程度可想而知。余儿要护他,岂能容易?看看施家九公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太子妃在重显太子的灵位前跪拜,并将香插在香炉中,然后对着灵牌说:“殿下,臣妾来看您了。”
多少年没见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