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那暴戾或许是因为——担忧。
何必救她,那一刻若是他松手,谁都不会怀疑。
父王、祖父是杀害他血亲的凶手,与颠倒黑白、血腥残忍的王、廖几家,其实没什么不同。而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她若死了,用她的血祭奠那些亡灵,也算是报仇了。
可他,却救了她,还因她轻生而震怒。像许多年前,将她推进野草丛中,替她引开追兵时一样,没有一丝犹豫。
前些日,被四公主劫持,他率兵来营救。返回郴州的途中,无意中听到他与他师弟的对话。
那人问的没有错,‘有的是侍卫仆从来营救,为何偏偏要你来!’
他不应该来救她的,可他还来了,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救她。在她绝望又惊怒的恨不得与玉珍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宛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从地狱中救出。
她从那双漆黑染墨的长眸中,看到矛盾又伤痛的情绪交织。无不在提醒她,他并不是不痛。可自始至终没有真的怪罪、质问过她一句。
短短一载时光,他出现在她身边太多次。
他总是静静地望着她,唇边玩味又狭促的笑意。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跟她玩笑?
还清楚地记得他身上的气息,以及他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份心动。她不该去想,可是控制不住,她疯狂的想念他!胸口钝钝的痛,无力的倚靠在一边麻绳上。
他对她的好,像蛊毒,戒不掉,只会令她上瘾。
以往她不懂,看不懂他眼中隐忍克制的情绪一闪而过。可当她能看懂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
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喉间又痒又疼,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就像被人扼住喉咙。
“公主,怎么又坐在这里哭?”一道男声打破寂静,也将沉浸在痛苦中的桦绱拖拽出来,那嗓音听着熟悉,语气满是担忧。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姹紫嫣红中很是扎眼。桦绱眼中蓄满泪,隔着水光瞧不清楚。一眨眼,泪掉落,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云公子叹了口气,走上前来。
桦绱未动,安静的看着云青在她面前蹲下身。
“为何哭?”云青抬手小心的为她擦拭眼泪,却不想一滴滴正汹涌的滚落,竟越擦越多,这是要赶上梅雨季的暴雨了。
“没有——”桦绱刚要解释,鼻音重的说不下去,低头缓了会儿,才继续道:“只不过是叫风迷了眼。”
“唉,风为何如此铁心石肠?”云青话中别有深意,也不拆穿她的谎言,目露怜惜的瞧看哭得红肿的眼。
她不再说,他也不再追问。云青耐心的陪着她哭,等她渐渐平静下来。
“你怎么来了?”一说话,浓浓的鼻音。
“听说公主回明月山了,所以回来看看。”云青将手中的帕子给她,一边紧紧盯着她看,不错过细微的神情。
恭王谋反,献宗驾崩,诏书昭告,三皇子未登基又薨亡,舞阳公主让帝位,邕王继位。。。
桩桩件件,百姓谈论都跟不上节奏了。这些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的,他一小老百姓,管不了皇家国事。谁登基,谁做了皇帝?对他来说都一样。只要天家勤政爱民,宽厚仁德,至于是男是女,姓李姓王,没什么不同的。
只是,听到了一件令他在意的,想起公主,不知可还好?
“出了何事?”云青收起傲娇与玩笑的心,眼中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她眼中的痛与忧,还是那样浓。以为有人会将水眸中的悲伤抹去,看来并没有。
桦绱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久不言语,云青出言问道。
他身旁的花开得如火如荼,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副无忧欢快的模样。若是将这份心情给了公主,该多好。
桦绱抬手抹了把眼泪,直视云青。难得能看见云公子身着墨色衣衫的模样,他不喜欢这些灰暗的色彩,向来是怎么华丽怎么来。对了,如今还是国丧之期,得着素服的。
“怎么见着我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云青故意轻松的笑言,试图让她开怀。
“没有,我欢喜你能来。”可桦绱说完,连扯扯唇角都无法做到,心中满是悲痛苦涩。
还说欢喜,这脸色不见丁点喜色的,云清看在眼中,抬了抬眉担忧的想。
“近来,发生许多事。”李家的家事便是国事,宏国的百姓谁能不知。衙门边上的公告板,每日都在张贴新的告示。这公告次数多的,都赶上以往几个月的了。且件件令人震惊,嗔目结舌。
“嗯。”桦绱面无表情的应着。
她的神态令他越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毕竟他陪在她的身边许多年,怎么能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心思。
“齐大人走了。”他说完,看黑长弯翘的羽睫一颤,快而轻,很难令人察觉。
可是他捕捉到了,也看到了她藏得隐蔽不易令人察觉的心意。
袁州刺史齐大人,调回长安,被大行皇帝封了兵部侍郎,随徐太傅赶往江南西道平叛乱,这件事才是令他在意的。
齐大人走了,公主呢?她可还好?现在看来,自然是不好的。
桦绱低头不语,一闭眼,那双深邃又幽沉的眼眸,毫无预警的出现脑海。
“殿下,可还好?”云青问完,看公主轻轻颤抖的肩膀,单薄的令人心疼。
桦绱依旧没有抬头,想无所谓的一笑,却发觉笑不出。
“我还以为,他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