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沉默, 更有人目露不忿, 广东客商想了一想, 向四周诸位大商户团团一礼,出声说话,语气变得温和:“诸位大老板, 某名龙竞, 并非商家,只生平酷爱四海游历,这些宝石基本都是龙某在海外游历时偶得。八年前我自南海回来, 也曾来过一次珠宝盛会,当时我手中也有一粒蛋白玉,品质其实并不如这粒, 是龙游江家的那位当家辨别出来的,他曾说过,极南海外的蛋白玉, 以近黑底色、大片七彩为最优,五年前我幸得这一粒宝石, 本是来寻江家的, 谁知道……”
童新讶道:“六年前江家已经……, 你竟不知……”话音未落,他便醒悟过来,这人既是游历海外, 携宝来此定然也非大张旗鼓, 不知道江家事故才是正常。
于家家主已经四十余岁, 他忽然出声道:“我想起来了,八年前,你来过。”他上前道:“你曾售予我一块极品蓝色碧亚么,我将之奉于家母,家母极为喜爱,至今佩于身上。”
龙竞笑道:“时日太久,龙某已不记得。碧亚么倒是记得,是售予你了么?”
于家家主长叹一口气:“我当日是从江宣手中硬夺过来的。适才一直没有认出你,你……看着变化太大了。”
龙竞看上去亦有四十余,其实才三十余,八年海上风霜,将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变得苍老许多。
龙竞闻言亦长叹一口气:“江宣已逝,我千挑万选带来的这些宝石原以为除了江当家的无人能识,没想到老天爷厚待这片宝地,竟又出一俊杰。”
江陵心中微动,八年前……,八年前她年方五岁,却已有记忆,那年的珠宝盛会她一直在几个大商家的鉴宝房子之间跑来跑去,遵守对阿爹的承诺,眼看手不动,兴致勃勃地观看了不少稀奇的珠宝,但是她并未见到过龙竞口中的蛋白玉。
但是她却记得,那次珠宝盛会结束之后,阿爹曾请了几位珠宝客商回家,几天宴请,促膝长谈,她自然跟往常一样常被江宣抱于怀中参与其中,各个客商的面貌已然不记得,内容却依稀有部分记得。
海外游历、极南海外、冬夏颠倒、有果子闻之极臭食之香甜、宝石珍异……,阿爹追问再三,眼中的光芒,拍案而起的大笑声。
以及几个月后,阿爹拿着一颗五彩宝石对她说:“囡囡,这是咱们极少能见到的宝石,海外之人称之‘欧泊’,阿爹查询了无数古籍,方能确定与哈密所出的蛋白玉应是同一品种,只是矿藏不同,导致成品色泽不同。”小儿都爱色彩斑斓的物事,江陵也不例外,江宣见她好奇喜爱,便细细地讲解演示给她看,随后便扔给她玩耍了。江宣从来便由着江陵玩耍所有宝石,贵贱统统不放在心上,因此那块五彩蛋白玉便由着江陵当玩具之一玩了几个月,直到玩得腻了方递给阿娘收了起来。
江陵将整个人藏在林展鹏身后,双手轻轻颤抖。原来如此,这人其实并非来卖宝石,他是来寻旧友的。阿爹,阿爹,你的字字句句女儿都记得,女儿做得好吧?
她于林展鹏身后却又听得林展鹏道:“不知客人将在此地停留几日?倘若展鹏有幸,愿延请客人到衢州盘桓一二,以谢客人盛情。”
江陵怔住,自林展鹏肩上露出一双眼睛,却见龙竞也怔在当地,脸上神情复杂,似是回忆又似是感慨,过了片刻方道:“敢不从命。六月十六珠宝盛会结束,龙某定然前往林家。”
事已至此,聚在林家鉴宝房子的十几位三地珠宝大商户都只得望洋兴叹。珠宝盛会的规则即是如此,鉴宝大家的定论若是受客商认可,客商的货物虽然可以由各商家竞价、价高者得,但也可以由客商自己的意愿售于哪一家。
林家经此一战成名,林展鹏的“天才“之称实打实地被认定了。
之后的珠宝盛会上,来林家挑衅的便少了许多,就算来了,也并无收获,林家反而获得了更多的赞誉。
林老太爷虽知这其实是江陵的本领,且对江陵不知从何学来的高超口技十分惊异,却是绝对不肯放弃盛名的。
他说得对,珠宝盛会上什么人都会有,什么人都会来。许家四年前一击不成,便沉默至今,绝对不会是要放弃了的意思。
江陵当机立断:“那行,我过了六月十六再走。”
林展鹏一怔,道:“六月酷暑,你们翻山越岭一路往南更是艰难。何况……”
江陵摇摇头:“这个倒不打紧,只是我担心的是,六月十六出发到了福建就要七月了,我听说自七月开始海上多有风暴,风暴大时连海边城镇都要被淹,被风暴卷走淹死的人畜更是惊人。我怕到时候并没有海船了。”
这次去福建,诚然是先去探路看上一看,但最重要的还是能不能如陈知府所言,接触到所谓的海盗。若是连海船都因为海上风暴的缘故而不再靠岸,那就白跑一趟了。
林老太爷亦知江陵的计划,他于私心里并不赞成,然而想着一事,却道:“七月之后海上风暴是多了些,不过也未必就没有海船,这个时节能靠岸的海船定然极坚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们,“另外,去福建难道只为了这一件事不成?”
江陵和林展鹏相视一笑,姜还是老的辣,与林老太爷虽然时常观念不一致,但交流起来却着实爽快,林展鹏笑道:“什么也瞒不过阿爷,请了林掌柜一起去,也是有这个意思,咱们珠宝商在福建有铺子的竟极少,想必也是因为那边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