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只是一愕, 她反应极是迅速,当即便使全力拉断右手腕上的那串旧佛珠,伸手往窗外用尽全身力气一扬, 她气力不小, 这般一扬最远的距离怕是有十丈, 扇形一般纷纷扬扬,二十几粒佛珠串成的手串一下子四散掉落,再也看不见。
景王好整以暇地坐着,一点也不着急, 曼声道:“我这边人手多的是, 慢慢找,三天总能找全了。若是实在找不全,那就再仿照着刻一些,以假乱真岂不简单。”
他饶有兴味地抬头盯着江陵好一会儿,然后笑盈盈问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么?”
江陵扔出腕上佛珠之后,怔了半晌。景王也不着急, 拿起适才因为撞倒而洒掉大半茶水的茶壶, 摇了摇,见还有些余下,大约觉得江陵此状甚是有趣, 便也不嫌凉, 慢条斯理地又倒了一盏, 一边看着江陵失魂落魄的模样, 一口一口饮下,喝完了还意犹未尽, 只觉这一盏茶水格外清甜甘香, 回味无穷。
江陵的身子微微颤抖, 忍不住伸手扶住身旁的香炉,景王见香炉被她撑得摇摇欲坠,不禁微微有些担心,龙首清水香可不易得,便是他贵为王爷,也只是够用而已。
许久之后,江陵才咬牙抬头:“景王爷,你如此嘴硬,不过是没有到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罢。”
景王微笑:“我与我小舅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陵一声冷笑:“事未成时有谁不是说得如此好听,到时候如何史有明鉴历历在目。可是这般算计,你怕是永远也到不了那个时候。”
景王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恼恨她的诅咒,他站了起来,不再耐烦:“来人,把她带到无香楼去。”
门外侍卫应声而进,只需两人便夹住了江陵双臂,直接往外拖去。
江陵踉跄两步,随即便不挣扎,由得自己在那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半架半走下出了楼阁,只是在门口时她努力回头去看了一眼景王,景王却仿佛只是看到一个蝼蚁在面前消失一样,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低头拂着身上茶渍。
江陵回头的时间只有一瞬,便被架离了楼阁门口,她想说自己会走,却也知道看这几个侍卫怕是全然不会听她半句,也就不费唇舌,由着他们把自己带走。
楼阁里,江陵被拖走不久,如谪仙一般的男子走了进来。楼阁已经收拾干净,茶水也换了新的热的,阁中轻风徐徐,龙首清水香似有似无,令人心旷神怡。
景王见卢维之去而复回,笑道:“小舅舅在想些什么?”
卢维之漫不经心地说道:“在想这位江姑娘说话极是聪明,却又未免少见世面。到底是姑娘家,读了几本史,听了几句朝堂,便以为自己能做苏秦能做说客了。”
景王哈哈大笑:“她说我迟早会到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这话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倒是吉言。”
卢维之拿起茶壶斟了一盏茶水,轻笑道:“这位姑娘神不知鬼不觉被掳到此处,在我们手里迫得她屈服,便是极大一股助力,这助力可不仅仅只是江家的财富而已。今日上午我得到的消息还未与王爷说,王爷可知,江陵与王家那位外姓继承人龙少交情极好。”
景王因为放松而往后倚靠着椅背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你说什么?龙少?那个海盗头目龙少?就是王家死绝了儿子,不得不接回来做继承人的王家大姑奶奶的儿子?”
卢维之点头:“今早我们接到京城的消息是,王家唯一的嫡孙女、也便是朱珠的女儿,朱希孝已经认了她回来,住回朱家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极是得宠,便连朱国公也很是喜爱,接到国公府住过几次。朱希孝的继妻及其子女不敢摄其锋芒。王爷不知道,龙少与这位表妹感情极笃,应该是亲自冒险赴京,送她回的朱家。因此我猜想江陵和那位姑娘也应当私交很好。”
景王闻言,脑中只一回旋,心情便振备之极,禁不住胸怀大畅,哈哈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既得了江家,又复得了朱国公家的支持,我还担心什么朱载垕!哈哈哈哈!小舅舅,你说实话,当初你一定要掳了她回来,除了江家财富,是不是对此事也有所猜测?”
卢维之一笑:“胡说八道,我又不是神算子。他们的交往极是机密,我之所以猜到龙少与朱珠的女儿感情极笃,亲自赴京送她回了朱家,是因为敏娘。”
他解释道:“敏娘在京城第一次掳掠江陵时失败,曾说是因为有一个少年高手舍命出手相救江陵,敏娘说他肤色偏黑,相貌似曾相识,身手也是既陌生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我对她用了祝由术,她方才忆起在常州府城外截杀朱珠一行后藏匿善后时,曾见过的一名女子与此少年长得极像,而那名女子,便是海盗王家的大姑奶奶、龙少的母亲。再结合今日上午得来的朱希孝家的讯息,结论昭然若揭。”
景王的兴奋无以言表,又击案大笑:“太可惜了,咱们人手不够,要不然,要不然……话又说回来,这再正确不过,王家龙少既然在海上,因此与江陵相熟更是理所当然。江陵既投靠了咱们,咱们便有了朱希孝的把柄,如此一来,小舅舅,你说,这是不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要来助我一臂之力?”
卢维之含笑看着景王:“王爷乃天家贵胄,有老天相助岂不是理所当然。本来还极是可惜当年丢失了江陵,如今看来一饮一啄岂非天意。正是江陵漂零江湖自有机遇,方才与龙少有了过命交情,机缘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