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回到马家,残月刚到半空。
开门的是根生,院子里一众众人都在忙碌,见李寇进门,纷纷都停下手中的活儿,最不济,也都拱手打过招呼。朱文和黄述快步迎了过来。
李寇道:“忙你们的,经略使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此话朱文不信,他已猜到还会有甚么事情。
那么多流民,经略使府安肯不安排一下给大寨?
“好事,有足够的粮食,至少我们建寨会快捷很多。”朱文说。
李寇知道朱文是个聪明人,这件事瞒不住他。
李寇索性直说:“我估计明日一早,经略使定会使人来叫,这里的生意需要人手,你先在这里留几天,我想想法子,若没有要事,便率众先上山去。”
朱文忙问道:“凉州曹氏那边……”
李寇一愣,难道他们派人来了?
“有个叫什么曹礼的,来过次,但也没提要图什么,我们猜测应该是为曹秀的事,也有可能是为了生意的事情,他们似乎并不愿意让曹美奴掌握琉璃盏。”朱文稍稍有些担忧,“只怕曹氏在咱们立寨的时候来捣乱,我们的时间还很有限。”
李寇就知道曹家会派人来洽谈合作,只不过他们似乎更愿意和马姑娘打交道。
李寇问:“曹美奴一家到过吗?”
来过。
“但那是上次的事情,谈的是粮食生意,马娘子好像并不愿意与曹氏合作,具体如何考虑咱们暂且不知。”朱文道,“此事须大郎亲自定夺……”
“慎言!”李寇打断朱文的话,心里有一些警惕。
他的这些准心腹,与马姑娘的家里人好像并不融洽。
他们彼此分得很清,谁是谁的人心里都有一根线。
此暂且看来无妨,但若生意做大之后……
李寇横一眼朱文,又冲黄述摇头,低声道:“该让着的就得让着,无妨,此外,升斗粮行是升斗粮行,别的生意是别的生意,莫要扯到一块去。”
不是他信不过马姑娘,若不然也不会把所有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他,只是……
有些生意必须掌握在他手里,谁也不能从中分走一点权力。
此事他还不知如何向马姑娘提起。
正在这时,马姑娘从后院儿出来了。
李寇看看奇道:“大半夜的洗澡换新衣服,图什么?”
马姑娘素面朝天就看了看李大。
这人肚子里装的都是坏水,他竟看不懂这点情趣?
真憨批!
不过,有一件事还要问个清楚。
马姑娘哼道:“一去一个多月,回来就气我?你们嘀咕什么呢?”
李寇道:“他们之间合作并不愉快,我叮嘱他们几句。”
这话令忠伯好生尴尬。
他是最排斥李寇的人的,凡有较机密的事情,比如与仓司接触,他都要亲自出马,能不让朱文和黄述插手那就绝不让他们插手去。
在他看来那是马家的生意,李大只是个帮忙的。
人性如此,李寇并不见怪。
马姑娘自然早看懂了这现状,她还想和李寇商量一下如何解决这件事。
“总让他们相对着做事,毕竟不是一个好事哦。”马姑娘忧心忡忡想道。
好的一点是,目前这件事还在可控范围内。
马姑娘楚楚可人站在廊下,她看着李寇只抿嘴笑。
根生嫂轻咳一声提醒道:“娘子,汤都烧开啦!”
马娘子惊醒,忙吩咐:“先停下手中的活儿,快打热汤,厨下见样儿吃的,都热着,”她笑问,“大郎想吃些甚么?有煎果子,烧菇,还有些热汁水。”
李寇猛然身上一松,不知怎么的竟就卸下了外头的压力,脱口道:“温二两水酒,要老酒。”
马姑娘一呆,心下无限欢喜。
他是要洗尽风尘好好好休息。
“也好,”她顿了顿说道,“我也未吃过哩。”
三个小孩跑过来,抱着李寇的腿,吱吱呀呀说着李寇听不清的话,他恍惚站在云端,又彷佛脚下十分踏实,心里一片空明,却不由想起父母和弟弟妹妹来。
他每次回家,他们都是这样招呼他的。
李寇直愣愣地走过去,彷佛呆了一般,险些撞在柱子上。
马姑娘忙伸手一拉,她原本正欣喜呢,只见李寇行尸走肉一般,面上带一团笑容,那笑容无比地真切,可脚下却往墙上走去,心下竟一骇,不知这人又怎么了。
“大郎,你往哪里去?”马姑娘惊道。
李寇打了个机灵,直觉脚后跟一股寒流直冲脑勺,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惊醒了。
李寇心下既有些安定,又十分惶恐,他看着马姑娘,伸出手,在她手腕上牵一下,叹道:“我想爹娘了。”
马姑娘只觉这句话彷佛一把冰刀子,猛然扎进她的心里,心里不由一阵凄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口中道:“你比我还苦。”
她听李寇说过,不知来处,不知去处,想拜一拜也没个方向,由是感觉,自己想爹娘还能去坟茔之前拜上一拜,可他却茫然天下别无去处,心里便酸楚。
朱大嫂站在一旁,眼看着正欣喜,听这一两句对话,心里也一阵难受,连忙道:“大郎快洗漱,咱们都没吃过哩,正等你回来。”
李寇咧开嘴笑得无声,半晌道:“好,那就吃饭吧。”
不片刻,李寇洗掉疲惫,换一身新衫子,出来时,只见院子里数十人,摆开几张桌子,忠伯指挥着家里人流水价上席,有正店沽的酒,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