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足足下了两天,折可适派来的使者也在潘原待了两天。
折彦质说了,潘原两个案子尚未完结。
其一,西夏谍子虽被赶走但潘原遭受的破坏还未修复。
最要紧的便是牵涉到案子里的大户。
李寇不主张赶尽杀绝,但律令有些不容那户人家逃脱。
三百余口在册人员,如今只等着一件事情。
他们能拿出多少和西贼并无太多瓜葛而只是为贼所胁迫的证据。
这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折彦质不解的就是李寇到底打的什么算筹。
其二,张监押被杀一案至今仍然未破。
李寇之意是等几天看宪司有什么说法。
这是把重担推给宪司。
有这两件事他们返回渭州治所还要几日。
李寇更在意的是童贯的意思。
他若不发令就这么回去,恐怕这个家伙不会善罢甘休。
他是要从这件事里捞到足够的好处才肯帮助西军,也才肯帮李寇一臂之力。
使者有些焦急,这日天黑急匆匆自外头驿站赶到县衙里。
折彦质不在县衙后院。
“县尊正在退思堂议事,李大郎也在那边等着呢。”县衙的押司多少有些沮丧。
他是在西夏谍子进攻之时逃出县衙回家观望的人,因此这几日慕容彦达对他很不待见。
很显然,从此以后他们这几个逃跑的人再不要想靠近县令。
使者急匆匆又赶往退思堂中。
退思堂,州县主官审问公务之后,在回后院之前安静反思一日工作有哪些过错的地方,比起县衙更加狭小,但内中布置比县衙那般寒酸多了精致,慕容彦达又是好奢侈的人,竟在退思堂里也布置了地毯,最近寸步不离的玻璃茶杯就放在里头呢。
此时,慕容彦达正挠头。
李寇今日遇到了问题。
他自地里返回县城时,遇到些愁眉不展的农人。
李寇便问道:“老丈们灭蝗一日没有收获?”
农人们齐道:“郎君好心,咱们是领会的,县尊的打算,也是很好的,但县衙派人灭蝗,本钱都出在咱们手里,如今县衙发了公文,要让厢军衙门的人来帮忙,这岂不是要咱们花钱更多?本来收成就很坏,又多县衙要本钱,厢军要本钱,咱们种地人能有几两存粮?都给他们拿去了,收成便是再好,咱们也到底还是亏了的,郎君好心不如把人撤了好教咱们节省一些本钱。”
也有青壮年人哀求:“郎君是名满渭州的人,为咱们农户好咱们心领,但打发县衙里的军队里的,他们都来今天收一斤麦子,明天收二钱大钱,今日来,明日复来,到蝗灾发生前,咱们还没看到蝗虫,倒叫衙门里把钱粮收了,一家老小吃甚么捱到立冬?”
李寇心里吃惊,原来这时代灭蝗救灾老百姓是要出钱的!
他得知此事急忙回来与慕容彦达商议,不料慕容彦达竟也不知此规矩。
“某竟不知还有这规矩。”慕容彦达忙在退思堂里装模作样,找些规矩来看,但章令也不曾写这些啊,于是慕容彦达很是为难,“若无漕司衙门的公文,下官也不好开常平仓啊,但此番变乱,农户手中也无存粮——这叫下官如何是好啊?”
李寇当然看得出这厮是在推托。
他如今只担忧潘原两案阻挠他升迁的事,哪里来的心思管农户的难处。
李寇也知道这厮是要他找折可适想个办法。
但这件事不能把压力转移到他手里的。
他只是个来帮忙的,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好也无力帮助一县农人的。
求助折彦质也不会有太大帮助,或许他能做的只有请求折可适在蝗灾后开常平仓救农户了。
不过,李寇也有法子解决此事。
他盯上那些粮商了,那些人手里储存的粮食很多。
他也不要劫富济贫,只是倘若县衙或者经略安抚使司出面作保,提前从粮商手中借贷一批粮食,待蝗灾后农户保证归还,必能调动农户参与灭蝗的热情,虽然无法彻底扑灭蝗灾,但也能从蝗口挽救一些粮食。
“这个法子他们未必想不到,只是怕无人承担这个责任。”李寇心里想,转念又道,“我若出面强为他们出头,只怕要……也不一定这样,官府不能作保,民间便不能了吗?”
他正这么想着,折彦质蹑手蹑脚过来。
他大概也想到了一些法子吧。
只是这厮嘴上并不明说。
折彦质说:“厢军衙门如今也缺乏粮草,史庆接管之后,我在张家逡巡两日也未曾发现情况,只怕是果真只是个皇城司的权力斗争案。”
未必。
李寇笃定张监押之死必有所指。
便是皇城司的内斗,算上甚么太祖血裔分量也不足以平衡的目的。
他心里想的是西军将门。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案子的凶手,就是冲着西军将门来的。
李寇便问折彦质,史庆接手厢军衙门之后有何举措。
“他只是见了厢军里的都头以上军官,并不有甚么异常。”折彦质奇怪就奇怪在这,“史庆倘若是秦王宫中的人,他如何来潘原?他又不说自己到任之后,张某要调往何处,明情暗示张监押要么辞官回乡否则早注定结局了,他又表明了自己皇城司出身的身份,这让咱们好生为难。”
这有甚么为难的,他只是要坐看别人斗争。
“未必是秦王宫中的旧人,但恐怕必定有朝廷哪个贵人的指示,秦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