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看着老先生很是奇怪。
他慢吞吞的坐下,又慢吞吞地凑过来看着锅灶。
他似乎很稀奇这个样式奇怪的锅灶。
李寇忙着煮面条调酸汤,不时看一眼好奇的老先生。
一碗面条煮的过了些时候。
老先生忽然问:“我见你与常人煮面也不过须臾如何在我这里这么久了?”
李寇道:“先生毕竟还是吃些软和的比较好。”
那先生点头,又问:“你这辣子,是哪里找来的?”
李寇恍然笑道:“老先生曾在别处见过?”
那人才赞道:“有一门手艺,愿意教给旁人,又愿意共享利益的人少之又少,难得你是个年少懂人情的。”
他正色自我介绍:“老夫张泰,汝可知否?”
谁?
李寇笑道:“我哪里知道本地的名人,老先生见谅。”
张泰哈一声笑道:“你到底是个实诚人——马娘子未与你讲过,关学在渭州有个传人?”
原来是硕儒张载老先生的家人?
李寇郑重揖道:“原来是横渠先生再传大儒,晚辈失礼。”
张泰摆手道:“泰不过族学里读过几本书的,算甚么大儒,渭州州学一穷学究而已。”
李寇叹道:“横渠先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是相当了不起的。老先生办族学,授圣人言,躬耕农桑传风教化,真真是当得起一代硕儒,千年以后必也有读书人敬重。”
张载,字子厚,凤翔郿县人,宋真宗天禧四年生,青年喜好兵法并有《边议九条》陈朝廷,与范仲淹交好,进士及第后曾多处为官,后辞官讲学于关中,创关学。
此人与周敦颐、邵雍、程颐、程颢并称北宋五子,尊称张子,后人奉祀孔庙西庑第三十八位,那可真是一代硕儒大家啊。
只不过李寇知道张载,也还是被横渠四句惊艳才了解。
张泰听他说的真诚面上有笑容,他斜眼瞧着李寇半晌不语。
马仪贞已暗地里拜访过了,虽未明说但也有为李寇寻名师的想法。
张泰这几日也常听人言,渭州有个归乡的李大郎,骁勇无比宅心仁厚至极,又听人说他教授妇人们制长面法,又承诺秋来便有大量平价辣面子供应,他心里奇怪,本已在别处寻过,听人说李大郎今日在州学门外,便顺路过来正见这厮的。
看着是个将种栋梁才,只是沉迷在美食之中未免教张泰不爽得很。
他是严肃的关学传人,与苏轼那样的大文豪截然不同。
他不甚好口腹之欲且生性严谨少开玩笑。
“请!”李寇麻利地调好汤面放在张泰面前。
张泰侧目看他两眼才说:“我听人言,你有北原立寨之心?”
李寇擦手坐下来,看了那门子一眼。
原是因为张泰今日要来!
李寇道:“人无学不得以成才,无温饱不得以生存,晚辈是个先求生存,而后再求上进的人,因此立寨一事必然成行。”
他心里在想这老先生来此作甚?
当面拒绝他这个或许会进州学的学生?
看他样子似乎有这种可能。
张泰捧着碗先轻轻嗅一下,他竟赞美起这辣子。
“此物红,色尤喜人;此物辣,能解湿气;此物又与面食极搭,然,看着可爱,若要多吃,抑或急切食之,则教人出丑,真与我西陲人本色相配,好!”张泰先赞几声,而后拿着筷子细细挑起一根面条,他并不做作,竟吸溜出声音来,三两口吃下小半碗,放下筷子才说,“李大郎,你这辣子要为暴利之物,要为利民之物?”
这倒显得有些腐朽了。
李寇坦然道:“物以稀为贵,多些,便是暴利也不足为人所奇了。”
张泰不说话,低下头又吃几口,他吃饭很快,且很有潇洒的风度,你也不见他状若饕餮,也看他一口一口吸溜着吃得冒汗,但那种潇洒却是真正的。
李寇心里失笑,这老先生竟是消遣来的。
这时代的文人并不如同明清一般样子,他们是在追求个人修养之外的社会价值的。
因此张泰方才一问,那只是别有深意。
张泰大口吃完,他把十五文钱数够了放在桌上。
李寇又退回去五文道:“不是敬先生乃长子门人,敬先生探究格物之心。”
张泰方才赞美辣子几句,显然是他细细熟思后得到的。
李寇愿意与这样的人多些往来。
张泰笑道:“既敬我何不免钱?”
李寇也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尔。”
张泰大笑,他坦然自若收好五文大钱,将钱袋装在袖子里头,自嘲:“老婆子管得好,整日花费不得有二十文,这几日大约都超过许多。”
李寇莞尔失笑摇头道:“老夫人是个可爱的人。”
不成想这话竟让张泰笑道:“老夫对此深以为然!”
他又道:“你这小子倒是聪慧,一日多赚五文,哪里有每日都有十文钱赚来的好。”他正色问道,“你若立寨,何时立学?”
李寇斩钉截铁地道:“立寨之日,便就立学!”
张泰厉声道:“若以此为生意?”
李寇昂然回道:“先是收费,也不过束脩之资,要请先生的。往后粮食多些,积蓄多些,我自要免钱,寨中有一适学儿童,便要千方百计收其就学,人不学,安知命?”
张泰稍稍情绪缓和些:“那可要你全力负担!”
“我既有本事立寨,定要一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