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弟子围在他身侧,阻挡他也阻挡着别人的任何动作,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软禁。
唐闻秀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你的命是大小姐的,大小姐救你不是让你为救别人把命挥霍掉的。
这无可厚非。
只不过,作为唐千叶“所恋”的当事人,出于某种对她极深的了解,谢星纬心中尚有一种没法解答的疑惑。
唐千叶这一次的反应太强烈了。
她从不干涉他的行动——那样高傲又超然的女人,就算求爱都是理智又淡然的,大概因为他对她从来不假辞色也不打算放弃与秋若的婚约,所以她对他所谓的情感都是建立在俯视与旁观的基础上——她虽然一直不肯放弃,但她从不会试图掌控他的思维,也不会扰乱他的决定。
莫说他要为救秋若涉险,就算他跟人赌命不死不休,她也只会笑盈盈地在旁观看,不到死境绝不出手,那为什么这一次会如此警惕且紧张,不许他上前,甚至专门派出了唐闻秀呢?
或者说,她并非阻止他救秋若,而是在防着他靠近麻奉?
为什么?
麻奉除了身为蛊师,擅长控制“尸蛊”之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谢星纬思维一沉,电光火石之间窜入一个被忽视的点——医圣在得到他的心头血时为什么是那副神情?
他的心脏中究竟潜藏着什么?
这个事物易被麻奉掌控?
而能被麻奉掌握的事物……莫非是蛊?
不知为何,虽然并没有想到答案,但谢星纬仍有瞬间的头晕目眩,就像是面对着什么宏大又可怕的事物,在还未得知真相之前,那余威已经震得人为之撼动,却又本能地想要退缩。
还未等他抬头寻找医圣的踪迹,身侧闪过一道鲜红的影子——对方已经来找他了!
“玲儿?……”他喃喃,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起从药堂二楼下来蓦地立身场中的医圣,衣袂翩翩、白衣胜雪,自成一方风景,周身所有的纷战与混乱都像是尘埃悬浮在空中,却无一粒沾染上他的衣袂。
他垂手站在那,睨着谢星纬的眼神轻飘又厌恶,但并没有直接出手——这世上能叫他隐忍的事物实在太少了,确实也极难见他出现类似忍耐的神情,而现在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宣泄着憎厌、不爽,每个毛孔都满溢着快要控制不住的暴躁与狂乱,却偏偏没有任何动静,这就很值得奇怪了。
他定是在忌惮着什么。
可什么事物值得他忌惮?
大多数情况,能叫他感觉不爽的,定然当场就发泄出来了。
谢星纬已经收回盯着麻奉与秋若的眼神,牢牢凝视着医圣各个动作,直觉着他会是如今局面的突破口,但他也不自觉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谢星纬周身这一圈人都注意到了医圣。
大概是因为桑先生的气度实在太过斐然,玲儿立在主人的身边纵使红衣似血,也一时会被忽略过去。
然而那一个瞬间发难的正是玲儿!
药童与其主心意相通,很多时候,甚至不必桑先生将命令道出口,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玲儿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不需要有自己的思维,不需要有独特的想法,只需要无条件遵从主人的命令。
闻秀当时确实分了一点神到这对主仆身上,主要是对这两位突然从药堂之上下来的动向有所警惕,唐门中人一向除了同门,不会信任外人,但面对玲儿鬼魅般的速度、奇诡的出手,这点防备有跟没有是一个样。
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想到,玲儿会再次冲谢星纬出手!
倘若仅仅只是攻击他,周身的唐门弟子要反应过来是很快的事,但是玲儿的操作实在极端地匪夷所思——她如一道光般窜入包围圈中,落到谢星纬身侧,随即抬起手抓住对方手臂,轻描淡写往上一甩。
一个稚童甩起一个身高八尺青年的画面实在是过分辣眼,但玲儿的力气远超于旁人,这样的动作做起来也只觉得是轻飘飘不带力道。
视线随着谢星纬飞开的身影往外挪去,所有人都惊呆了,以至于等到谢星纬落于尸人不远处,唐门弟子乃至周围的一圈人都还是懵着的。
谢星纬艰难控制住身形,桑先生的声音才悄然散落。
“既想救她,我给你解决问题的法子。”他扭头注视谢星纬,眼神轻蔑,又蕴含着某种角度来说的嫌恶,就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事物,但唇角又是微微上翘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有趣的戏码。
水火不容,而在水与火象征愈演愈烈之时,桑先生往里泼了盆油。
所有人都在闪避机关弩的攻击,眼见一个大活人猛然窜入攻击范围,控制着杀器的唐门弟子都难免缓了一缓,谢星纬反应速度极快,持剑击开几支射往他的利箭,动作一大,身上刚包扎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渐渐渗透绷带。
唐门的攻势肉眼可见地缓了一缓。
“这是在干什么啊——”莫竟衡忍不住尖叫。
唐千叶在战场外圈猛地扭头,锋锐的视线穿透纷杂的人群,直直地射在桑先生的身上。
原本倦怠森寒的眼神并未出现意外,能震动千叶的事物实在是少之又少,只是微微上翘甚至还带着笑的眉眼,缓慢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漠然。
这一眼一触即收,她转头注视着谢星纬,神情莫名。
祺老之前并未出手,只有宗师的气机如练般死死缠绕着麻奉,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