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思考了下接下去要走的策略, 迫切感其实并不强烈, 但她有些厌倦了这个低魔世界的诡异神秘性,或者说全身心都想拒绝风暴堡本身。

这种纯粹为了个体的存留, 而借着人命与血肉维持的“神秘”实在是令人作呕, 就算既得利益者之一是她, 也叫她难以忍受。

于是她就想着要尽快解决这个任务图景。

她倒不担心公爵会对贝拉有什么威胁, 也不害怕这种时候忽然再冒出来什么认知之外的事物、来干扰她的算计与布局, 她只是忽然间搞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主要矛盾是人鱼、公爵这些阻碍力量与完成任务之间的矛盾, 而不是解析神秘——虽说人鱼与神秘本身如影随形、不可割裂, 但有「血之冠」这个意外之喜作为前提, 她就没必要放着可能翻车的危险不顾, 再去赌在“神秘性”上的收获了。

就此而言, 如果放弃将所遭遇的神秘都解析透彻,放弃将一切未知都认识得明白清晰, 单纯得到任务所求,她能省多少事!

要知道本末倒置永远是麻烦找上来的主因,说来说去,她在自找麻烦方面实在是过于突出。

千叶马上决定要主动出击, 毕竟人鱼在被荆棘王冠的力量所掌控的前提下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它确实是这个世界仅存的神秘巅峰, 可是「血之冠」的存在,若说是人鱼天敌一般的克制之物也不为过, 虽说因为时机不对, 未完全分化为雄性体的它并不全然符合荆棘王冠的要求, 正是这一点叫它在关键时候挣脱逃离, 但很显然,只要人鱼拿这个道具没办法,它迟早只能落入她之手。

这种悲哀的本能与习性大概也就是当时公爵信誓旦旦能够杀死它的缘由,现在换做是她,照样能借着这方面来达成目标。

即便使用a级道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着实有些勉强,负荷大,副作用也大,但如果营造的局面适宜,运用得又恰当,她觉得再使用一次直接达成目标也不是多大的难题,至于细节,一边走一边再探讨无妨。

确定了人鱼已经无法逃脱她的股掌,更难对付的敌人反倒变成了她的便宜兄长。

公爵存在什么弱点?

千叶安排好贝拉,一面感知况,另一面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情景,借此思考公爵目前的状态。

她依靠道具另辟蹊径,与人鱼交锋之后仍存活并且成功取下了怪物的眼珠,但公爵大概是与人鱼实打实正面交手过的,猝不及防之下他吃到的暗亏一定不小,但他既然还能将她从城堡地底捞出来,说明这种伤害不致命也并非不可缓解。

就算无数次给自己施加催眠,千叶也忘不了人鱼的真容,直至此刻,但凡回想,她都忍不住再次哆嗦,可见那对人的理智起到何等的摧残作用。

她觉得公爵可能是故意的——人鱼的拟态实在是过分美丽,就算是她在很多时候也难以逃脱这种审美巅峰的梦幻之色,会为人鱼的魔性迷惑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公爵要避免她被迷惑以至于彻底失了智,所以故意在她面前破除人鱼魔性。

事实上,只要见过人鱼的本相并且还没疯狂,这根可怖的钉子会就此扎入心脏与脑髓,叫人再也不能忘却,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意味着不可能再被迷惑。

所以那个地底的水池一定存在某种特殊构造,或许正是塞勒斯家族给人鱼设下的陷阱,不然不能解释那些血浆肉泥会至上而下糊满石壁,且正好克制人鱼的魔性,使之完完全全显露出海怪的本貌。

也就是说,这个风暴堡还有很多她不了解的设置,塞勒斯家族多年塑造的魔性之地必然存在更多秘密,就像是城堡可以抽取无辜之人的生命力来补足她一样,它应当同样能帮助公爵本人修复伤势。

就好像是一种此消彼长式的状态,当人鱼强盛的魔力笼罩城堡的时候,城堡一片静寂,但当人鱼的力量黯淡下去,它失却的眼珠成为城堡的供能,于是她又可以听到城堡的呢喃与碎语,以及,看到笼罩在此地,更为沉重更为可怖的死气。

她不知道公爵“献祭”了多少人。

城堡中的仆人侍从倒是不少,但是可以清晰窥探到他们的生命光火极为黯淡,比风中飘摇的烛火还要晦涩,毕竟后者至少还跳动着挣扎着,而仆人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无声无息,灵魂随时都会随着生命一起消散。

经过之前那场较量与昏迷,冥冥中她与城堡之间的共鸣更为强烈。

这种牵扯到骨血与灵魂的联系,叫她的意识偶尔能够与飘摇在城堡中先祖留存的意志相连,她能听到它们在窃窃私语喃喃应和,可以感受到城堡在风雪中舒展身体的姿态,甚至隐约感觉到阿比斯莫尔这条海岸线绵延出去的一切自然。

包括在地下蛰伏冬眠的动物,寒冷中瑟瑟发抖的植栽,沉在近海底随波逐流的鱼,附近村落恐惧又麻木的民众……

——奇妙却也危险。

这叫她的精神始终处在飘摇不定的状态中,好像随时都会与自然同化,又或者轻易会应和入城堡的魔性,成为它的一部分,千叶要确定自己的袖子里搁着卷轴,随时能召唤出木妖小绿来巩固自己的精神,心上才有个底。

因为经常处于一种灵性的境界之中,有时候她甚至能听到墙壁在发出饥渴的叹息声,那种渴求着什么的空虚感觉笼罩着整座城堡,她要很用力地去追溯,才能隐约觉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汩汩”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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